順利起飛三天後,考慮到生存物資的消耗,時降以決定采用飛船上的瞬移技術去灰黑色星球。
這瞬移技術有一個緻命的缺點,那就是隻有上傳想去的地方的照片才能完成瞬移,給時降以逼的沒招了,給畢允岚打回去了個電話,拜托他務必把灰黑色星球的照片發過來。
過了兩天,畢允岚不負衆望,給時降以發過來了兩張圖片。定睛一看,這顆灰黑色星球當真和信上所說的一樣,光滑得跟個燈泡一樣。
正值北京時間晚上十一點二十八分,其他人都睡下了,駕駛室隻有時降以和賽亞克努兩個睡不着覺的大冤種。
時降以給畢允岚回過去一個“好”字,将圖片傳送至飛船的瞬移系統,緊接着把通訊器收起來,在前方混雜的按鈕中掃視幾眼,邊看邊說:“小努,影像傳過來了,你趕緊找一個上面寫着CS兩個字母的按鈕,待會兒我說按,就跟我一起同時按下去,明白了嗎?”
賽亞克努雖然年紀小,但做什麼事都很認真。他雙眼瞪的雪亮,回道:“明白了。”
幾秒鐘後,他找到桌面上唯一一個白色按鈕,隻聽時降以喊三二一後,倆人同時将按鈕摁了下去——一瞬間,飛船停止航行,停在半空中,和某種死機模式一般閃動了十幾下,一道足以刺瞎人眼的十字線亮光過後,飛船消失在了這片區域裡。
與此同時,灰黑色星球上,一艘巨型宇宙飛船閃現,懸浮在空中。時降以兩個人操縱飛船降落,飛船噴射出的巨浪在地面上掀出一個與自身外形輪廓一模一樣的沙層。
倆人坐在駕駛座上,他們擡頭仰望這暗黑的上空,前方的地表一望無際。
時降以擰了一會兒眉頭,随即舒展開來。
飛船有檢測危險因素的系統,它沒出聲,就證明外面是安全的。
時降以起身:“走,我們下去看看。”
賽亞克努點點頭:“好。”
艙門緩緩伸向地面,站在艙門口,倆人感受到陣陣風的襲來,頭發迎風飄揚,風夾帶着細小的顆粒,得擡手捂住口鼻,眯起眼睛,不然小顆粒容易從面部器官進入身體裡。
放眼望去,這裡的環境居然和曆屆總教官讀的那本日記中描述的無異。
這裡沒有建築物,沒有動植物,所看到的地方除了沙漠以外什麼的沒有,一片寂寥無人,是世界上最孤獨的大陸。
人站在沙漠裡,能感受到的除了孤寂,還有加倍的絕望。
沙漠表面是柔軟的,好似用力一點踩的話就會陷進去。
賽亞克努身後披着黑色的披風,手上有黑色手套,他可以拉上披風來阻擋風吹過來的塵土,而時降以就沒有他這麼幸運。
時降以蹲下身來,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了一小部分沙粒在兩指之間碾磨,最後湊近看了看,發現這些沙粒無一例外,全都是灰色的。
在地球上,正常的沙漠都是棕黃色,少部分呈現暗紅色,絕對不會出現灰色的沙漠。但在這個星球上,灰色沙漠幾乎遍布地表,雖然沒有色彩的籠罩,卻散發着古老又神秘的詭異氣息。
賽亞克努望着地上被風吹得到處亂飛的沙粒,思考一會兒,面無表情地問:“降以哥,從某個角度上來講,你不覺得來到這總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嗎?”
時降以不明顯地一哼哼,說:“确實有一點。”
兩個人都很聰明,即使賽亞克努沒有明确說是從哪方面來講,時降以也不約而同的和他說在一個頻道上——
據在地球上得到的有效信息可以得知,耶勒說過有兩個外星人帶着她在這兒遊山玩水,可是這裡别說山了,連水都沒有一滴。
而且遊山玩水這個詞一般可以影射出風景的美麗。這裡美麗嗎?并不,成片的灰色沙漠就是最完美的诠釋。
但時降以和賽亞克努頭腦清醒,他們都知道,表面并不代表一切,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實。
這個星球裡一定隐藏着什麼巨大的秘密。一定有一個地方,有耶勒信中所寫的“遊山玩水”,那裡肯定也會是一個他們從未接觸過的,擁有神性光輝,照亮整個星球的世界。
時降以再次望了眼廣闊無垠的沙漠,眼裡沒有任何情感,冷淡得讓人不禁發顫。
翌日北京時間清晨,剩餘六人驚覺,怎麼睡了一覺後就直達目的地了?
問了昨晚守夜的時降以才知道原由。
幾個人裡于曦凱起來的最早,但最先知道消息的是付銘逸那個二鍋頭子,瞅着就跑去卧室區大聲嚷嚷“我們到目的地啦我們到目的地啦”,這導緻被吵醒的人今早對他非常不滿,他甚至還因此被群毆了半個多小時。
吃完早飯,基地給他們發來了任務,讓他們找到瑟尤斯和瑟褚希。此後的半個多月裡,八人一直走走停停找這兩個素未謀面的人,卻一直沒有一個樂觀的結局。
二十多天後,終于迎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他們找到瑟尤斯和瑟褚希了,兄弟倆告訴了他們一個真相:
這顆星球的名字叫冥河星,是居住在這裡的居民自己取的,而居民們一直生活在地底下,所以來這兒遊玩的人沒看到有地面上有居民居住,就一直說這裡是生命禁區。
千百年來,居民們從未走出過冥河星,因為一旦離開地下,他們接觸到外界的空氣,就會像很多植物離開水源一樣迅速枯萎而亡。
曾經有一個女人不聽勸告,偷偷背着家裡人想和自己的如意郎君跑到地面上去看看,結果她剛剛伸出去一隻手,那隻手就迅速衰老,皮膚變得黝黑,長滿老人斑,精瘦得骨節分明,青筋突出。
女人把手收回去,吓了一大跳。從此,她就隻能帶着一隻老人的手生活下去,那隻手和另一隻手形成鮮明的對比,無論走到哪都有人知道她偷偷跑出去過。而她那個如意郎君呢?不想看到那隻奇奇怪怪的手,早就和别的女人私奔了,最後雙方家裡都鬧了個不愉快。
壞消息是,他們一行人,全都是被瑟尤斯和瑟褚希“綁”到地下去的。
瑟褚希說,地球人靠氧氣生存,地面上雖然也有氧氣,但含有大量有毒物質,吸多了會中毒,所以他和他哥才商量着上去把他們請下來。
至于為什麼要把他們給弄昏迷再帶到地下,瑟褚希的理由是,不将他們全部搞昏迷的話,他們是進不去的。如果他們醒着進去,聞到那裡的空氣恐怕要暈上好幾次才能适應得了,但是隻要把他們迷暈後再帶進去,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時降以還記得,昏迷的時候,他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到了一個天使。
天使看着他,毫無征兆地問他:“如果有一天,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站在了你的對立面,你會怎麼做?”
時降以明白她的意思,但他對“所有人都站在了你的對立面”尚有些不解。他沒有回答問題,試探性地反問回去:“你可以先說說我做了什麼而導緻所有人都站在了我的對立面嗎?”
天使笑笑說:“不可以哦。”
“那好吧。”時降以說,卻并沒有就此停下。
“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站在了我的對立面,那麼一定是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我認錯認罰不會反抗。但是如果我什麼都沒做錯就要面對這種局面,那我一定會覺得命運不公。”
聽到他的回答,天使蹙蹙眉,雙手輕輕地抱在胸前。她的眼神變化地非常快,讓人摸不清她的情緒。
時降以隻覺她翅膀扇出的風将自己的頭發吹得淩亂,處在黑暗的環境中讓他的身體感受到陣陣冷意。
“你很聰明,但我很同情你。”說話間,天使的眼神真的轉換為閃着些許柔光的憐憫。
時降以不明所以。
為什麼要同情他?
還沒等到他說話,天使的臉上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對他說道:“你想看看你的朋友們嗎?”
說到朋友,時降以瞬間警覺起來,像一隻老鷹找仇敵要回自己的小孩兒一般炸了毛。
“你把他們怎麼了?”
“嗯?”天使的眼尾往下拉,表情似乎有些不滿,“抱歉,我并沒有把他們怎麼樣,我隻知道我現在可以用我的眼睛帶你看一下你的朋友現在在什麼地方,在經曆什麼。你冤枉我了。”
時降以:“……那好吧,抱歉。”
世人說天使是仁慈的,是世界上最純淨潔白的存在。
時降以小時候也這麼以為,直到他見到眼前這個天使的第一眼也仍這麼以為。
但是不知道是從哪個器官哪個角度哪句話感受出來的,時降以現在覺得這個天使并不像世人說的那樣純淨。
她的衣着是潔白的,但心不是純淨的。
當然,并不是每個天使都必須要有一顆純淨的心,因為他們是自由的,他們生來就隻順從自己的想法,他們想成為什麼樣,就可以成為什麼樣。
天使似乎看出了時降以在想什麼,她歪頭喊一聲:“你還要不要看你的朋友們?”
“……”
時降以沒說話,隻是在她的注視中點了點頭。
天使歎了口氣,張開雙手在胸前畫了一個白色的圓圈,右手伸進圓圈内,和戴了一個白玉手镯一樣,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白嫩。她閉上眼睛,幾道白色的半透明魔法線條在她右手手臂上環繞,最後進入白色的圓圈内,像是在給圓圈施法。
半晌,她抽出右手,五指在圓圈外收縮又張開,圓圈裡就出現了晃動的畫面。她用法力把圓圈送到時降以面前,說:“可能會有時間差,但你所看到的就是你朋友所經曆的。”
說完,她就憑空消失了。
順着完全黑暗的背景,圓圈裡的所有場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時降以算是明白了,不隻是他,所有人都受到了來自天使的“慰問”。她們長相各不相同,瞳孔的顔色不一樣,所問出的問題也因人而異。
天使問于曦凱:“如果有一天你和最愛的人深陷險境,你會怎麼做?”
于曦凱回答:“我會帶着他們一起從險境中走出去。”
天使問黎紀薇:“如果有一天世界奪走了你的一切,你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