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初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身處在黑暗中,周圍沒有一點光,極黑的環境讓他壓抑到喘不過氣。
他一邊揪着自己的衣領,一邊急切的掃視着四周。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突然亮起了一束微弱的光。
景初看到那是一間屋子,吊燈正在左右晃動,巨大的黑暗仿佛要将他吞噬,隻有那間屋子能夠庇護他,這個想法迅速占據了景初的大腦,他慌不擇路的跑進能帶給他安全感的屋子裡。
還不等他仔細打量屋子,門就被“砰”的一聲關上了,緊接着就聽到“咔哒”一聲響,像是落鎖的聲音。随着燈光熄滅,景初感到呼吸不暢,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可一點用也沒有,他像是一瞬間被抽走了渾身力氣,癱軟在地上。冷汗打濕了景初額前的黑發,他就這麼維持着一個姿勢,連擡手拍一拍門都做不到。
景初怕黑,更怕狹小的空間,尤其是此刻這種連窗戶都沒有的屋子。他手腳有些發涼,強烈的不安感竄上心頭,讓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耳邊先是有一陣嗡鳴聲,很快就被摔凳子、酒瓶碎裂的聲音取代,伴随着的還有一個他無比熟悉的、中年男性的咒罵聲。
景初的手攥成了拳,正微微發抖,指甲深深陷進肉裡,疼痛将他從那些痛苦不堪的回憶裡拉出來,他卻轉頭又陷入了耳鳴聲裡,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不知道捂着耳朵過了多久,他感覺腦子裡亂哄哄的聲音終于消失了。有一陣歡快歌聲,還有一個很輕很輕的、令他心安的聲音對他說:“景初,生日快樂。”
景初茫然又痛苦的注視着前方,卻發現黑漆漆的屋子裡隻有他自己,是他出現幻聽了嗎?
那聲音好像忽遠忽近的,一會兒對他說:“景初,我愛你,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永遠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
一會兒又對他說:“景初,不開心嗎?吃顆糖吧,我這顆糖有魔法,吃了就會開心。”
聲音斷斷續續,像是那個人正貼在他耳邊說話,又像是他們遠隔萬裡,一切都隻是他的錯覺。
不等景初思考,手機震動的聲音就将他從夢裡拖拽到了現實中。
景初猛地睜開眼,熟悉的房間讓他有一瞬間的迷惘,他心髒還在快速跳動,眼神有些呆滞,像是仍舊沉浸在夢中,尚未蘇醒。
過了半分鐘,景初才後知後覺地關掉鬧鐘。
原來隻是個噩夢,景初心有餘悸地想着。
他看了眼時間,上午8點。
等他到舅舅家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舅舅呂林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舅媽喬蘭把他手裡的水果接過來,讓他陪着舅舅聊天。
呂林熱情地招呼景初坐下,問他:“最近工作怎麼樣?回了江城還習慣吧?”
景初無奈的笑笑:“舅舅,我回來都快半年了,每次過來你都問。”
呂林聽到後垂下了頭,歎了口氣:“你瞧,舅舅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别聽他的,他記性好着呢,八百年前的事都能給你翻出來。”喬蘭把水果洗了端到他們面前。
呂林吃了個葡萄,聽到這話立即反駁:“哪有的事?”
“沒有嗎?前兩天我記得某人還從床底下掏出一百塊錢被我看到了呢,我可不記得自己掉床底下一百塊錢過,那隻能是某人以前藏的被翻出來了呗。”
呂林聽到這話捂着頭喊疼,說聽不清。
呂林前不久剛從樓梯上摔下來,好在沒把腦子摔壞,隻是腿腳有些不靈便。
景初這幾天一有空就會過來,每天不是在舅舅家就是在公司,總之就是不想回租的房子裡。
他現在是跟人合租,雖然便宜,但處處都不方便,最主要的是兩人的意見不合,景初又是個怕麻煩的人,很多事情能避則避,省得激化矛盾。
好在再過兩個月他就可以搬出去住了,自己住雖然貴一點,但自由啊。
中午的時候舅舅要留景初吃飯,景初借口有事回家了。
從舅舅家出來時外面正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景初擡頭看了眼陰沉沉的天色,加快了腳步。
一想到明天要見到靳望洲,景初郁悶不已。
時隔七年,前男友成了自己的上司,有什麼比這還倒黴的嗎?
還真就有,景初出了小區就去了公交站,就在他距離公交車還有十幾米的時候——車開走了。
眼看着公交車逐漸消失在自己視線裡,景初歎了口氣,認命般的到公交站等下一趟車。
趁着等車的間隙,景初掏出手機看了眼靳望洲的朋友圈。靳望洲很少分享自己的事,唯一一條還是幾個月前。
【江城的冬天好冷,我為什麼不可以變成熊跑去冬眠。】
景初低聲笑了下,不禁想起兩人談戀愛那會兒,那個時候靳望洲最喜歡的就是冬天,還喜歡拉着景初一起去外面堆雪人,結果雪人堆出來頭大身子小,景初笑得前仰後合,就差指着靳望洲嘲笑了,把靳望洲氣得攥了一團雪就往景初身上扔。明明出來前說好了要堆一個漂亮的小雪人,鬧到後面居然就成了打雪仗。
想到這裡,景初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一股不明的情緒包裹着他,使他心情變得煩躁。
思緒紛亂間,公交車在他面前緩緩停下,景初上車後就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繼續看着手機。
他和靳望洲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昨天,靳望洲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請他吃飯。
景初收到消息時直接從床上坐起來,拒絕的理由想了一個又一個,打出一行字又覺得不妥,删删改改間靳望洲已經把地址給他發過去了,還說一個小時後見。
景初隻好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