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靳望洲站在落地窗前,景初剛想過去和他說會兒話,就聽到靳望洲正跟人打電話。
“知道了,我又不是不長記性,倒是你,拿了我兩瓶最好的酒。”
“我看你就是故意讓他看見的,沒安好心,人要是哄不好了我就去折騰你。”
剩下的話景初已經聽不到了,因為靳望洲察覺到了景初就站在他身後,他挂了電話就走了過來。
景初一時有些窘迫,即使勉強笑着也難掩神色慌亂:“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聽的。”
靳望洲語調散漫:“聽就聽了呗,幹嘛老道歉啊,又沒不讓你聽。”
感受到景初心情低落,靳望洲微微低頭和他平視,伸手捏了下他的臉,說:“同學,笑一個。”
景初略微驚訝的張嘴,總覺得這句話分外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看着靳望洲臉上挑逗的表情,景初這才隐約憶起靳望洲曾和他說過這話,那些模糊的記憶竟然在一瞬間變得明晰起來,就好像玻璃上朦胧的霧氣突然被雨滴沖刷幹淨。
景初淺勾唇角,走到窗前。
他真的好喜歡看風景,小時候周圍的花草樹木都被他看遍了,看着它們秋天枯萎,春天複蘇。漸漸的景初就感覺到了厭倦,他想接觸新鮮事物,可直到高中畢業都始終沒有出過江城市,别人好歹都出過省呢。
可能是忍受夠了,也可能是太過懦弱想要逃離,景初選擇了一個離家非常遠的大學,那時候的他拖着新買的行李箱,拎着不太重的行李上了火車,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幾天幾夜,他最開始一直是被一種愉悅的心情包裹,一想到可以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他就像是終于得到了解脫,開心得睡不着覺。
原以為那是他奔向幸福的開端,卻不曾想才快樂了兩年,幸福生活就戛然而止。
景初記得清清楚楚,那天他滿心歡喜地拖着行李回家,手裡拎着一大袋給他媽媽買的特産和水果,可卻在離家不遠處的爛尾樓上看到了他媽媽的身影,這個瘦弱單薄的背影搖搖欲墜,他心裡霎時升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等他慌張地跑過去時,隻來得及看見他媽媽從上面一躍而下。
景初激動的大喊了一聲,他媽媽這才好像看見了他,嘴唇動了下,看着這個口型,景初依稀辨認出那應該是一個“寶”字。
手裡東西撒了一地,他不顧一切地跑過去,就在他距離媽媽還有兩米的時候,頭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緊接着景初就沒有意識了。
當他再次醒來,卻發現周圍十分陌生,他來不及細想,慌忙跑回家,卻看到了一生難忘的場景。
此後,一個棺材和一張黑白照片成了日日夜夜糾纏景初的噩夢。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害怕那雙眼睛,明明那是他最熟悉的、他媽媽的眼睛。
景初一直覺得是自己太自私,隻顧貪圖享樂,隻想逃離那個水深火熱的地方,卻忘了他媽媽。
之後景初自虐般地折磨自己,難過的時候就咬自己的手臂,好像□□的疼痛可以暫時緩解心靈上的痛苦。
也是那時候,景初意識到了自己心理可能有了點問題,他毅然決然選擇分手。
他有病,他瘋了,他折磨自己就夠,不該牽連到無辜的人。
直到此刻,景初仍然不願意回想起來。
那天孔一帆說事情或許沒那麼簡單,那時景初不屑一顧,他媽媽就死在他面前,他親眼所見還會有假嗎?
可如今景初不敢這麼說了,因為這件事或許真的有點蹊跷,先不說他是被人打暈的,就單單說他醒來後,明明兜裡身份證鑰匙所有東西都在,卻唯獨少了那一千塊錢。
過去了這麼久,那邊的房子都已經拆遷了,人也都搬走了,他還能找到什麼?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靳望洲的聲音忽然打斷了景初的想法,景初像是受到驚吓,突然往後退了一步,目光呆滞的看着靳望洲。
景初渾身僵直,身體緊繃着,見狀,靳望洲關切的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沒事。”景初平複了下呼吸,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
景初臉色蒼白,跟受了極大刺激似的。
他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喃喃道:“靳望洲,你讓我覺得我在做夢。”
靳望洲看景初緩過來了才松了口氣:“那你希望醒嗎?”
“不希望。”
“那就不醒了。”
當天晚上景初又做了噩夢,靳望洲本來有工作上的事要找景初,推開門才發現窗簾沒擋,借着月光,他看到景初緊緊咬着自己的下唇,滿頭大汗。
靳望洲蹲在床旁,伸手輕輕撥弄,景初這才沒繼續咬下去。
看着景初睡着還擰着眉,靳望洲有些心疼,臨走前他在景初臉頰落下一個吻,并輕聲說:“晚安,小初,做個好夢。”
靳望洲回書房後一直坐着,他想不通景初到底怎麼了,如果是因為白天那事,那景初不可能有這麼大反應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