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翠丢出撐窗杖将院子裡東張西望的小六攆走,替闵安撫平衣衫,又取出一雙針線密集的鹿皮靴要闵安穿上。闵安套靴子時,她在一旁說:“今早我看到了非衣替換下來的衣服,摸了摸料子。他那料子是楚州昌平府特供的,别的地方沒有。要将加運過來的涪州蠶絲拆開,隻挑精韌的,加上老工匠的獨門抻彈手藝,織成不斷絲的五尺綢子。後面再換繡娘手織裁剪,托上雲錦布,兩面用針才能制成一隻袖子,還得剪開廢料,不能見到針腳。你想想,非衣一隻袖子就夠五品官吃上一年,他的來曆怕不是富貴家公子那麼簡單。”
闵安打着呵欠:“我知道他有錢。”
花翠咬牙提住他耳朵說:“他不止有錢,弄不好還是個官宦人家出來的!你想想,普通富貴家的敢穿着特供的布料滿大街走?”
闵安去扯花翠的手腕,痛得跺腳:“管他是天王老子還是官宦子弟,現在落在我黃石郡,就是我的跟班!”
花翠一掌拍上闵安後腦殼,将他拍出門:“光說得好聽,到了人跟前就成了個熊樣,半天哼唧不出一句!”
闵安摸着頭委屈地說:“我又不是阿花,幹嗎要哼唧什麼。”轉身見花翠要鎖門,他又撲上去說:“好翠花,我肚子餓,好歹賞我一個饅頭半張大餅什麼的,讓我墊墊底兒啊。”
花翠看都不看他一眼,擺着腰走了:“光吃不長腦子,還說不是阿花。”
闵安摸到非衣住的小院裡一看,師父那邊的廂房照舊鎖着門,從窗口看進去,裡面冷冷清清的。非衣正在木架前翻曬花草,穿着一身素袍,黑發如墨,直披下來,映得他的眼睛也是冷冷清清的。
闵安站在院子門口說:“非衣你随我外出走一趟吧,有鄉民報官遭了賊匪劫舍。”
非衣不應話,也不動。
闵安抓了抓頭,摸到帽子抽帶,想着不能亂了衣冠,又把手放下。他知道非衣的意思,自顧自地說道:“那地方挺遠的,你大概嫌髒不願意去,這樣吧,晚上等我回來替我守夜,就當償了這次的公差。”
畢斯在前堂等得心急,半天不見闵安來應簽,幹脆找到了後院來了。非衣拿着一株山草仔細辨認,背對晨陽,像是從頭到尾沒聽到闵安在說什麼。闵安悄悄走近,伸頭去看他的袖角衣料,想看看是不是像花翠說的那麼名貴。
畢斯咳嗽了一聲,說道:“小相公拿着我的朱簽令去現場查查,快去快回。”
闵安看到自己探頭探腦的樣子被東家抓到了,羞紅了臉,抓過簽令就快步走了出去。畢斯在後面笑着說:“調匹馬跑得快些!見到保長佃戶先問話,問好了再紅臉,回來還來得及探望到非衣公子!”
闵安聽得耳朵也紅了,忙不疊地跑遠。陪着鄉農到達他的農舍後,闵安查看了現場地形及失牛痕迹,可确定是一夥人盜走了耕牛,犯案手段還挺熟悉的。他問了保長的口訊,拿出自己的工俸交給鄉農,安撫了鄉農急作一團的家人。
保長問:“小相公心裡有底兒了?”小相公是南方地界對書吏的尊稱,大家看闵安長得高挑而清秀,年齡不大為人和氣,都樂意這樣稱呼他。
闵安點頭:“這次一定能抓到茅十三,大叔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