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南抓過熱手巾擦了擦手,對厲群說:“叫他上來。”
厲群下樓請闵安,闵安撫了撫衣角,緊張問道:“就這樣上去嗎?”
厲群笑道:“小相公還想早上泡個澡麼?”
闵安嗫嚅道:“熏熏香也是好的。”
厲群遂了闵安的意,帶他去了暖閣。闵安在閣子裡熏過香,又低聲求着丫鬟姐姐打水來給他梳洗,并偷偷摸來丫鬟姐姐的香湯壺灌了兩口。他張了張嘴,溢出一個香香的飽嗝,自顧自地笑了。
樂呵了一陣,他發現長袍和罩衫都染了香氣,頭發口舌也有香味,就連臉上也熱撲撲的,染紅了一片。
闵安帶着滿頭的眩暈和滿臉的紅暈見到了李培南。李培南回頭一看到他那已經渙散開來的眸子,就皺了皺眉。
李培南的眉眼本來就生得冷峻,使得他的俊容威嚴了兩分。闵安見他皺眉,知道是自己行為失察了,連忙攏着袖子躬身向他行了個禮。
李培南問:“你又做了什麼?腦子這時是清醒的麼?”
闵安紅臉呵呵笑:“我好像要被您迷倒了。”
李培南冷臉圍着闵安轉了一圈,他的眼睛和鼻子是極厲害的,走動間,已經察明闵安的衣衫從裡到外都換了一套,世子府贈與的中衣、外袍及腰囊都不見了蹤影,闵安臉上有猞猁舔出的細小傷痕,身上還有白檀、沉木衣香,鼻端呼出的氣息裡有曼陀羅花的熱勁。
闵安仍在笑着:“知道麼,您其實能颠倒衆生的,不管男人女人,見您準能迷倒。”
李培南冷冷道:“香湯不能亂喝,兌水才能消除麻味兒。你這麼散漫的性子,總得吃次大虧。”
闵安伸手搓着自己的臉,苦惱說道:“您走遠點成麼?我的心跳得厲害,真的快被您迷暈了。”
李培南在闵安兩尺外站定,冷眼看着他。闵安捂住眼睛不敢看李培南,小聲說道:“就您家這香湯香氣的,迷倒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成問題。”說完後他就不省人事,軟倒在李培南腳邊。
李培南收了收腳,背手站着,低頭看着面前的一團。厲群連忙跑出去拿醒神湯,下樓時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待他取來茶壺,發覺闵安已弓身蹭到了桌椅邊,正拉着李培南的衣擺說着胡話:“玲珑的小嘴真香啊……比白檀還香……小手兒也軟……比世子爺軟……還有阿花……阿花長得最好看……不對……是玲珑比世子爺好看……”
李培南本想叫人把闵安丢出去,突然聽到了“玲珑”這個名字,按捺下來脾氣,坐在椅子裡,任由闵安拽着他的衣擺不放手。
闵安閉眼哼着文人士大夫逛青樓所編的小曲兒,斷斷續續的,聽着不是很清楚。“鼻兒隆隆,口兒小,舌兒香軟……奶兒甘甜,腰兒細,腳兒去緊……那些兒,更休要問……”
李培南冷聲對厲群說:“灌醒他!”
厲群大步走過,扶起闵安的上半身,将壺嘴對着他的嘴一陣子灌。闵安察覺到不适,不斷扭動着頭,坐在後面的李培南幹脆地拉起闵安的頭發,将他一把提住,讓厲群灌了半壺醒神湯進去。
闵安完全清醒後,用袖口擦淨了臉,退到一旁低頭站好,不動也不敢吭聲了。
李培南冷臉問:“可以好好說話了?”
闵安躬了躬身,忙應道:“是我錯了,請世子息怒。”
李培南問:“你與柳玲珑私下有交情?”
“啊?”闵安擡頭,不解地看向李培南,覺察到這樣直視人家不妥當,又低着頭。厲群在對面小聲提醒道:“小相公睡着時,不斷念着‘玲珑’這個名字,難道是與她很熟麼?”
闵安費力想了一下,有些底兒了,偷偷瞅着對面的厲群,問:“我還說了什麼……能提示下麼……”
厲群咳嗽了一聲,卻不敢朝下說了,那些浮詞豔曲兒怎能在公子面前再提一次。闵安恨不得再生出一個頭來理清楚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想了半天,還是覺得穩妥地道歉比較明智。“是我錯了,是我錯了,請世子恕罪。”
“你錯在哪裡?”
“座前失儀。”
李培南看看闵安局促不安的樣子,臉上的冷意消除了一半,相信他不是存心要做出失禮的舉止。他想了想問:“除了柳玲珑,你還認得哪個叫做玲珑的女子?”
闵安被點醒了穴位一般,脫口說道:“花街上的柳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