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星漫側頭看去，撞上傅思庭帶着笑意的眸子，和他的掌心一樣溫暖，讓她生出貪戀。
“你想逛哪裡？”
他們目前正處于岔路口，左邊方向是美食街，右邊是民俗文化街。
“都可以，你餓的話就先去吃點東西。”
傅思庭凝眸看向前方，反正隻要是和她在一起，對他而言都沒什麼差别。
“那去逛逛文化街吧。”甯星漫一錘定音。
剛剛她看到父母從那邊出來，想必這會再去不會遇見。
緩過那一刻的開心後，随之而來的就是尴尬，傅思庭來的突然，她現在不知道該給父母介紹傅思庭還是讓傅思庭回避。
——感覺無論是哪個選擇，好像都不太好。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又不是她準備的驚吓，為什麼最後為難的是她，甯星漫頗有些無畏。
隻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文化街上的手工藝品多為手繡或者飾品，各式各樣繡片，銀飾品擺在攤面，一眼望去琳琅滿目，後面的老闆有客就來迎接，沒客就坐在一旁，手指翻飛，繼續手繡。
兩人漫步在這熱鬧的攤面邊，最終甯星漫在一個老奶奶的攤面上停下了腳步。
她正就着一盞燈，在用針線縫布面花紋，白亮的燈光打在她松弛而褶皺的手上，但她的手絲毫不抖，每一次下針都精準而快速。
見到攤前停下客人，她立刻停下了手，開始兜售。
“姑娘，要不要腕帶啊？我純手工繡的哩。”
“這個多少錢？”
甯星漫挑挑揀揀，找出一個白紅交織的腕帶，它是白色底紋，上有金線勾出雲的形狀，下有幾隻神鳥，身體細長，昂首鳴叫，頭尾相交。
“一百塊。”
老奶奶仔細看了看，叫價道。
“有點像太陽神鳥。”
甯星漫把玩着這個腕帶，觀察上面花紋，想起傅思庭可能不了解，她索性給他解釋了一下。
“太陽神鳥是錦城的市徽，自從2001年從遺址出土，就一直很受重視，你可以在錦城的各種地方，無論是塑料袋，還是地鐵口，都看到它的出現。”
傅思庭拿出手機搜了搜，又仔細想了想，他還真沒注意過。
“我下次仔細觀察一下。”
“嗯。”
甯星漫嘴角含笑，又拿起另一個暗紅色與白色交織的腕帶，這個腕帶暗紅封邊，中間綠紅交錯，似一根蔓延的藤蔓，單從藝術角度而言，甯星漫覺得這個的花紋色彩更漂亮。
“婆婆，這個多少錢？”
“這個啊，這個六十。”
甯星漫挑了挑眉，這個腕帶隻剩一個，而像太陽神鳥那個還有兩個，況且她覺得手裡這個更好看。
這個定價，無論是稀缺性還是藝術性，似乎都不太符合，她好奇起來，“婆婆，你是怎麼定價的？”
“按照我繡的時間呐，你手裡這個我繡了兩天，剛剛那個100塊的我繡了三天半哩。”
好淳樸的交易法則，無視稀缺性和供需關系，甚至沒有臨時漲價，市場經濟的法則似乎在這裡消失了。
甯星漫心裡估算了一下，這麼看的話，日薪才30元，或許買機繡，相似花紋的價格會更低，但作為手工，确實稱不上貴。
“我買了。”
付錢後，甯星漫撸起袖子，把她覺得花紋更好看的腕帶帶在了手上，猶自欣賞一下後，她轉身看向傅思庭。
“這個送你，感謝你不遠萬裡的奔赴，以後有機會多了解一下我們錦城。”
面前的甯星漫口吻有些頤指氣使，手裡拿着的就是她剛說像太陽神鳥的腕帶，傅思庭倏地一笑，擡起手，挽起袖口。
“好，我一定多了解。”
“既然是感謝我奔赴，那你給我戴上？”
甯星漫斜睨他，傅思庭現在是越來越會得寸進尺了，想到對方一路奔波過來也不容易，她視線落于他手腕。
“怎麼戴？”
面前的手腕膚色勻白，線條流暢，依稀可以看見皮下淡青色的血管，蔓延至表盤之下，腕帶本該擁有的位置已經被一塊手工表占據。
“抱歉，我忘了。”
傅思庭低頭看着這塊價值不菲的勞力士，伸手摘下，把手往前送了送，示意現在可以了。
“不帶表了，我的腕帶可是很便宜的。”甯星漫故意酸裡酸氣地開口。
傅思庭低頭看她，有些無奈，“都是手工藝品，沒有高下的差别。”
哼，算他會說話。
甯星漫撐開腕帶，穿過他修長的手指，又調整了一下位置，将其牢牢卡在腕骨後。
“好了。”
傅思庭垂眸看去，手腕上花花綠綠的，是他平素不會主動買或者關注的東西，但他卻并不讨厭。
甯星漫似乎一直是這樣的，她很少被外界影響，也不在意大部分人所追求的那些東西，她有自己的方向，也一直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上周回到京市，晚上和程渡喝酒時，對方仿佛在發洩什麼，一杯接一杯，幾乎半醉才醉眼朦胧地開口。
“傅少，今天你問我後不後悔，我說我不後悔。”
“其實我一直後悔一件事……”
男人的眼睛直直盯着酒杯，聲音低沉。
“……我一直後悔，我太晚遇到她了。”
“要是我早點遇到她就好了，她也許就不會經曆那麼多難過……”
“可是再早一點，我又根本沒有機會遇到她。”
傅思庭靜靜看着他，程渡的眼裡有痛苦，有怅然，有無力。
和他曾經每次想起甯星漫一樣。
他曾覺得自己太早遇到了甯星漫，在不懂愛也不敢愛的年紀，從而給了那段戀情悲劇收場。
可是後來他也想，如果不在那時候遇到甯星漫，他以後也不會再遇到她，他們隻會是兩條從不交錯的平行線。
傅思庭悶了一口酒，勸慰程渡，也勸慰自己。
“沒有早與晚，隻要遇見，總比從不認識好。”
想到這裡，傅思庭緩緩捏緊了甯星漫的手，明明重逢之後，他和甯星漫的進度已不算慢，對方也沒有排斥他，可他卻仍感受到了極大的不滿足。
他的心髒在哭嚎，讓他抱緊她，親吻她，真切地感受她身體的每一寸溫度，再留下他的烙印。
“怎麼了？”
甯星漫有些疑惑地轉過頭，傅思庭突然增大的力氣，捏的她有點手疼。
聽見甯星漫的聲音，傅思庭回過神，松了松手。
“沒事，抱歉。”
甯星漫視線在他身上轉了轉，沒有打量出什麼，也懶得再想。
“你看，這些攤鋪前面的燈籠都是我們做的。”
她指了指這一條街的兩邊，每隔幾步，樹梢上，路燈上，都挂着小小的紅燈籠，微微的光透出來，在這黑夜中一閃一閃，給冷風暈上了幾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