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風不敢相信,這要是真落在太後手裡會怎樣,真的假的并不重要,隻要有個由頭,便能治他的罪。
暗五将一塊一模一樣的令牌呈了上來,“這是城西南的壽康坊一名鐵匠所制,他說幾日前有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盯着他制成的。屬下等人根據他的描述繪出畫像,這幾日并未找到那人,極有可能是易容。”
暗五猶豫再三,咬牙道,“根據那鐵匠所述,屬下覺得,那人給人的感覺,像是、像是……”
李玄風皺眉,“像什麼,吞吞吐吐做什麼?”
“像是陸公子什麼的那個護衛!”
暗五說完緊閉雙眼,不敢看李玄風的臉色。
主子回京後行事詭谲,性情大變,但這不是他一個下屬該質疑的。這些日子他也清楚的知道主子對陸公子有多麼在意,一喜一怒都被牽引。
周遭的空氣仿佛停滞,凜冽的寒意自上方傳來,壓得他難以呼吸。
李玄風隻沉寂了半晌,問道,“宅子的事情安排妥當了嗎?”
“妥當了,雖說與安陽侯府不在一坊,但主院恰巧與陸公子的院子隻隔一道康平街。”
暗五頓了一下接着道,“這兩日主子不在,沒敢張揚,您看還要搬過去嗎?”
“着人收拾一下,明日便搬,還要大張旗鼓的搬。”李玄風揮了揮手,讓人下去安排。
藩王在京中置宅邸不是什麼稀奇事,李玄風記憶回籠便着人去尋了個離安陽侯府近的宅子。
暗五實在不懂,王爺雖然這麼多年對外一直是一副縱情酒色的樣子,可将封地治理的井井有條,并非那毫無作為的昏聩之人。
王爺身邊不缺美人,何故就對這麼一個隻是有點小聰明的遊閑公子着了迷?
當初貴妃娘娘遭身邊老太監背叛陷害而死,王爺更是生性多疑最痛恨被人背叛,沒想到如今竟對陸公子毫無懷疑,他們私下都在讨論王爺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陸元清今日一整天都興緻不高,抻着懶腰出了房門,發現李長昭抱胸坐在屋檐上,嚴肅着一張臉眺望遠方。
他插着腰站在院中大聲問,“你在假裝鸱吻嗎?”
黃昏的陽光灑在他臉上,細微的絨毛散發着金光,一雙眼睛靈動惑人,掃平了李長昭内心的疑惑與不安。
他跳下來變戲法地似得拿出一包點心來。
“石茂公的?”陸元清看着特殊的牛皮紙包裝眼睛都亮了,瞬間一整日的郁悶都抛之腦後。
這是長安有名的點心鋪子,每日隻賣兩個時辰,天天門口排長龍。幼時陸元清總是指揮李長昭去給他買,自己抱着個糖人躲在陰涼地方等。
買到後也隻顧自己吃,誰讓石茂公的點心每人隻能買一份,裡面幾塊點心口味還都不同,等吃到自己不喜歡的口味,便塞進對方嘴裡。
奶白色的皮酥脆掉渣,内裡冰冰涼涼帶着一股子綠豆味,甜而不膩,陸元清三兩口就解決掉一個。
扭頭看李長昭癡癡看着他,反思了一下,長大了是不該像小時候那麼護食。
自己在長安沒事就打發元滿去排隊,李長昭可不見得能吃到。
李長昭剛去封地的時候他跟元滿排了好幾天攢了一大包點心,自己一個都沒舍得吃給他送了去,後來聽說石茂公家的糕點,隻能放個三五日,不然裡面的餡會壞掉,便再也沒送過了。
也不知道當初那包點心他吃了有沒有鬧肚子。陸元清心虛地擡手遞了一塊過去,問,“你是不是天天趁我不注意在外面瞎跑?石茂公門口那麼多人,還能去買糕點?不是跟你說過,衛王進京前不要亂跑。”
“嗯……哄你高興。”
“有些事處理,不會亂跑。”
李長昭盯着眼前的糕點,面色遲疑地湊上前,就這陸元清的手咬了一口道,“是桂花味的。”
面對突然湊近的大臉,陸元清吓了一跳,他閉了閉眼,伸出食指頂住對方額頭将人推遠。
看着李長昭疑惑的眼神,陸元清糾結再三道,“晚上也不會有人來,去把臉洗了吧。”
“……”
李長昭眼神難得漏出幾分幽怨,陸元清暗暗心虛,雖然兩人從小穿一個褲子長大,對方化成灰他也認識,更别提是隔着一層易容。
可是那張臉怎麼說呢,确實過于……粗鄙,尤其鼻側那個大痦子,實在引人注目。
張治言調侃張家小姐因救命之恩鐘情于他實在讓人覺得無稽之談。
畢竟哪怕都看了這麼久了,可這樣一張臉突然湊到眼前,他實在是接受不能。
低頭看着手中剩下一半的酥餅,又回憶起剛剛那張臉帶來的沖擊,陸元清嫌棄地皺了皺眉。
可是,是桂花味的,還沒吃過呢。
陸元清看着院中已經梳洗幹淨,恢複了白淨面容的李長昭,一口将他吃剩的桂花酥塞進嘴裡。
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彌漫,他開心地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