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執安丢下一句後,轉身走了。循齊伸手抱着箱子,“好多夜明珠啊。”
瘋子說過,天地間澄澈之物,最為難得。
三日後,冬陽明媚,顔家門口排了幾十輛馬車,前前後後,一眼看不到頭,而中間一輛馬車極為奢靡。鳳凰頂,珍珠眼,珠簾玉幕。
循齊眨了眨眼睛,她這個母親,可真奢侈啊。
她手腳僵硬下來,陳卿容走出來,走到女兒身前,屋頂一絲陽光落在顔執安的眉眼間,令她的面容璀璨生豔。
“我和你說,不要和你祖父吵,我知道,他吵不過你,但年歲大了,此事畢竟是你無理,你耐心些。執安,你回去後,别刺激她們。都是一家人,要錢給錢,要權再翻臉。”
“還有啊,循齊膽子小,你發火的時候,将她推出去,别讓她看見。你們剛認識,該裝溫柔還是要裝一裝的。”
循齊靠着柱子,雙手抱着,歪着頭看着這對演戲的母女。
陳卿容苦口婆心地勸說一番,一扭頭就看到了小姑娘站在那裡,下意識躲到了顔執安的身後,“她聽到了。”
“無妨,她日後,也是要裝一裝的,因為,人不裝,會死。”顔執安很坦然,并不介意,相反,伸手招呼她走近,“該走了。”
循齊看着貌美如花的母親,松開手,小跑上前,顔執安忽而道:“我忘了教你行禮。今晚教你。”
母女二人登車,陳卿容擺擺手,笑得十分開興,循齊納悶,“母親,夫人為何那麼高興?”
母親?顔執安的視線落在她的小臉上,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母親?
她壓着心中的情緒,阖眸回答:“因為她喜歡自由。”
她這位母親是陳家的幺女,備受家裡寵愛,後嫁給顔家。她爹十分不靠譜,風花雪月,家裡事情不管,日日與她娘玩,玩了十多年,一場風寒要了命。
後來,母親守寡,她心念母親,不忍母親受着顔家繁瑣的規矩,主動将人接來京城。
她的母親愛吃愛玩愛耍,就是不愛管事,甚至嫌棄她管得多。她離開京城,母親便更加自由了。
循齊呆了呆,幹巴巴地問:“什麼是自由?”
車轱辘轉動,馬車動步了,車廂内開始晃悠起來。顔執安慢慢擡眼看她,細細斟酌,道:“你這輩子,别指望這樣東西。”
循齊不懂這句話的意思,瘋子沒有教導她,她不知道什麼是自由。
“母親,什麼是自由?”
顔執安收回視線,默了兩息,笑了起來,語氣輕淺:“就是想做什麼做什麼,天地間随你行走。”
“哦,我以後沒有了嗎?”循齊納悶,顔家這麼有錢,還買不到自由嗎?
顔執安擡手,在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上點了點,緘默以對,但眼神中多了幾分憐憫。
權勢與自由,本就是相悖的。
循齊被點了點頭,不覺怪異,“錢買不到嗎?”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等你長大後,你自己就會清楚了。”顔執安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見她空着手,便将自己的手爐遞給她,“拿着,别凍着了。”
她語間淺淺,聲音溫和,面容如山間月色一般,以至于循齊覺得她在故弄玄虛。
有錢能使鬼推磨。
馬車颠簸一路,午時過後,循齊打了哈欠,顔執安放下手中的書,打開暗格,随手拿出一本書,“我給你讀書聽。”
書是前些時日就準備的,她猜到循齊會犯困,所以,準備了書,念給她聽。
她翻了翻書,朗聲讀了起來。
靜谧的午後,顔執安口齒清晰,讀的是史書,循齊翻了翻眼睛,她打了哈欠,“我能睡覺嗎?”
顔執安:“……”
“不可以。”
“如果我堅持呢?”
顔執安将書遞給她:“你念給我聽,這樣,你就不會困了。”
循齊生無可戀地看着她:“我在您的眼裡沒有看到慈愛。隻有時不時露出來的憐憫。”她覺得母親待她,身上多了層淡淡的隔閡感,待她如同客人。看似平易近人,實則,客氣疏離。
“嗯?”顔執安伸手撫摸自己的眼睛,她第一回做娘,不知道什麼樣的眼神是慈愛。
一時間,她被難住了。
怎麼辦?
顔執安思索一番,默默伸手,将小姑娘抱在懷裡,輕輕地拍着她的脊背,“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