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裡面,盛夏身上還滴着水滴,他仰頭看着電梯顯示上樓層越來越往上的數字,有點想跑的沖動,腳尖來來回回轉換着方向。
“啧,”一聲調侃的聲音在耳邊環繞,顧文煜斜眼看着他的局促揶揄,“現在才想起跑,似乎晚了點。”
盛夏強忍住翻了個白眼沖動,在心裡罵自己剛才頭腦發熱,怎麼就上了那輛車,跟着這個不怎麼熟的人回了家,現在最關鍵的就是不露怯。
盛夏調整好自己的狀态,“跑什麼?上了你的車。。。。”後面半句盛夏突然想不出接什麼話。
顧文煜接道:“就是我的人。”
天聊死了。沉默,尴尬,無話可說。在這個小小空間逼仄逐漸蔓延,第六感突然無限放大,盛夏開始感覺得顧文煜的呼吸聲,乃至于細微地吞咽聲。
“叮”樓層到了。
顧文煜伸手擋住了打開的電梯門,頭朝着電梯門口的方向晃動了一下,示意盛夏先走。
盛夏毫不猶豫的擡腳走了出去。
這層是電梯入戶,出門就是個外置電梯廳玄關。
感應燈應聲而亮,一個黑壓壓的加高子母門,靜靜的對着他們的方向,冷漠孤傲,卻帶着神秘感的引誘。
盛夏覺得這個門,就像在對他宣誓,而他就是要逐漸一步步進入其中的困獸。但,生活還能多糟糕呢?他已經在深淵裡面躺平了。
顧文煜幾步跟上,從他背後伸手覆蓋在了門把手上,電子鎖亮了,機械聲「已識别」,門應聲而開,冰冷的「歡迎回家」在空蕩蕩的房間内響起。
房門一打開,就是個放大的攝影作品傾斜放置在懸空擱闆上,頂部被一個冷調射燈照耀着,畫框内一個純黑色的沙灘,被層層白色浪花吞沒着,海浪中間,豎着巨大的一個海蝕柱,就像是一個被詛咒永遠上不了岸的人,最終在時光和海水的侵蝕下,變成了黑色的岩石,整個攝影作品沒有其他的任何色彩,孤獨悲鳴着。
“這是哪兒?”盛夏出聲道,他覺得這個照片的目的地就是他現如今生活的真實寫照。
顧文煜正在拿拖鞋,聞聲道:“喜歡。”
“嗯。” 盛夏颔首。
“喜歡哪兒?不覺得讓人慎的慌。”顧文煜将一次性拖鞋遞給了盛夏。
盛夏伸手接過,笑着說道,“你不覺得那個海蝕柱就像是一個在等待着什麼的旅人嗎?我倒是不覺得恐慌窒息,我覺得有點孤獨。”還有點心疼,盛夏想着,但沒有說出來,因為他也不知道他在心疼誰。
顧文煜愣了愣,笑了,笑的多了幾分真心,:“想去看看嗎?這是國外的一個偏遠海邊小鎮,我碰巧遇見,也是我第一次看見純黑色的海灘,随手拍了這張照片。”
盛夏驚訝道:“你拍的?”
“怎麼?我不像會拍照的人。”顧文煜揶揄道。
“不,我隻是意外。”
意外你這種看起來沒有什麼可操心的人,卻跟我一樣,有一個走不出牢籠的靈魂。
“浴室在進去之後的左手邊。”顧文煜沒有在多交流,示意他快點進去清理一下,畢竟盛夏現在還是濕透了狀态。
“你不先用?” 盛夏詢問道。他覺得顧文煜比他也沒好多少。
“我房間還有一個淋浴房,我回房間清理。”說完就先邁開了步子進去了。
盛夏洗完澡,用浴巾擦幹身體之後,發現并沒有幹衣服可以換,他估算了一下距離,就算在門口這兒喊破喉嚨也沒有用,比起裸着出去尋求幫助,那還是坐在馬桶上面發呆要來的容易多了。
等顧文煜收拾完後,在客廳坐着刷了一段時間的手機,盛夏依舊沒有出來。顧文煜皺眉回頭看了眼緊閉的門,他走了過去,擡手敲了敲,“咚咚”兩聲劃破黑夜。
在裡面的盛夏吓了一跳,輕聲道,“怎麼,怎麼了?”話語間帶着點遲疑。
“我以為你暈倒了。”
“啃,嗯,衣服太濕了。”盛夏有點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門外響起了一些聲音,從漸漸遠去,到逐漸靠近。緊接其後的就是顧文煜帶着輕快音調的說道,“介意我開門嗎?”
都是男生,這種時候說介意似乎太矯情。“嗯,不,不介意。”
得到回應,顧文煜就打開了門。然後就被眼前的景象殺到了。
盛夏穿着條濕透的四角短褲坐在馬桶蓋上,一條腿彎曲放在馬桶蓋上,另外一條腿伸直随意的放在前方,兩手圍着身前的那條彎曲的腿,肩膀上還搭着一條半幹的浴巾,該遮不遮的,桀骜不馴的耷拉在身上,頭頂上的射燈光在水霧氣的侵蝕下,上了層濾鏡。為盛夏增加了些許柔光,清瘦修長的身軀,白皙帶着透粉色,在開門的瞬間有點下意識的繃直肌肉,這一切看着讓人覺得幹渴。
盛夏就這樣子微微仰着頭看着眼前站在門口人,兩眼帶着點倦意,也帶着點警惕。
顧文煜覺得自己後槽牙有點癢。他伸手把衣服和褲子丢了過去,說了句,“新的,沒有穿過。”
盛夏一下被一團衣物打個正着,确實是沒有穿過的衣服,吊牌都在,還有混合木質的味道,就像是從衣櫃那個不知名的角落找出來的。
盛夏下意識看了眼價格,盛雪半個月的住院費。
本來想穿過後賠一套給顧文煜,現在看來。。。。。。
他不自覺的拽緊了衣服。果然,自尊這個東西,窮人不配有。
他笑着坦然道:“賠不起,算了,我等會吧,衣服幹的差不多再穿。”
顧文煜也笑了,他挺喜歡盛夏這種個性,他也不勉強盛夏,“你不問問我,介不介意你就這樣子走出廁所大門。”
盛夏摸了一下耳朵,其實他還真的思索了一下這個可能性,畢竟衣服幹要個把小時。“有吹風機嗎?”
顧文煜收回拿着衣服的手,指了指一個抽屜,“自便。功能陽台哪兒還有烘幹機可以用。”轉身走出了廁所,還順手關上了廁所門。
等盛夏一切換好,再出去,就是看見坐在地毯上依靠着沙發,對着落地窗戶若有所思的顧文煜,他想了想還是沒有自然熟的走過去坐在顧文煜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