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盛夏到家的時候,已經要是深夜了。
看見柔軟的床鋪的那一刻,疲憊感席卷而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呼吸不順暢,感冒加重,腦袋裡面渾渾噩噩,可意外的是,躺下的那一刻,意識卻十分的清醒。
他伸手拉開抽屜,把裡面的糖果盒找了出來,放在了床頭櫃上,糖果罐子内的玻璃糖紙在床頭燈照射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盛夏又從抽屜裡拿出牛皮本,一頁頁地翻開。
本子裡貼的各種碎片小紙片,紙片的邊緣被撕的坑坑窪窪。各種材質不同大小不同的小紙片,被整齊排放在一頁頁空白紙頁上,硬是湊成一整本日記。
盛夏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過這個本子。上面很多鉛筆字迹邊緣處開始模糊,很明顯有個手指拂過的擦痕。
一度他很擔心自己對顧文煜的記憶,對自己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會像這些鉛筆印記一樣,變淡變模糊,最終消失。
可今天見到賀餘風的那一刻,他知道錯了。
隻是一個相關的人員,一個見證者,就讓自己仿佛回到四年前分開的那一夜。
在賀餘風說顧文煜過得挺好的那一刻,他很慶幸又很痛苦。
時間并沒有讓他忘記什麼,反而讓那短暫的八個月顯得彌足珍貴。他内心深處是期盼的,他多麼希望,顧文煜還站在原地,顧文煜會等他。
他逼迫自己不去幻想,不心存僥幸,不奢望虛無缥缈的可能性。
可是,做不到。
他跟所有人說着不可能,其實隻是不敢承認。他所有口是心非掩蓋得是他無法割舍地言不由衷。
盛夏在淚水中陷入沉睡,又在浸濕的枕頭上醒來。窗外已是清晨。
陽光沒有驅散他的黑夜。昨天夜裡他又做夢了。顧文煜來來去去,像走馬燈一樣上演着各種場景,無論開始的多麼甜蜜,兩人在夢裡相處的多麼快樂,最終都會是顧文煜站在校門口問他,為什麼。
他就像個失語者,一肚子的解釋卻說不出一個字。
這個時候他就會帶着淚水醒來,想念和愧疚瘋狂啃咬着他。、
就像今天一樣。
“你怎麼了?看起來萎靡不振。”盛夏一旁的同事小聲的問着。
盛夏按了按眉心,搖搖腦袋,勉強的笑笑:“沒事。”他從家裡到公司一路上都渾渾噩噩。
女同事不太放心,繼續說:“可你眼睛看起來很腫很紅,你是不是重感冒,要不去醫院驗個血?”
“真沒事。”盛夏随手拿了一盒巧克力遞過去,“試試這個,一點都不膩。”
“盛夏,張總叫你。”
聽到同事的叫聲,盛夏下意識的皺皺眉,然後将巧克力放在了女同事的桌子上,起身走向張總辦公室。
‘扣,扣。’兩聲清脆的敲門聲後,盛夏扭開了張總辦公室的門,站在門口處打招呼,“張總,您找我?”
張總笑眯眯地從位子上站起來,熱情地迎接,“盛夏,快,快進來坐。”
盛夏吸了吸鼻子,“我有點重感冒,我怕傳給您。您就這樣子吩咐就行了。”
“感冒了?”他惡趣味的眼神在盛夏後腰處掃視了幾眼,明顯不相信,試探着問,“是不是太累了。”
這是以為自己跟賀餘風有點什麼了。“您太擡舉我了,我也不怕您笑話,我昨天出去後,根本就沒有看見賀少的人。”他見張總還是有點不相信的樣子,一副心虛請教的問:“賀少和李少是不是有什麼過節?”
張總立刻會意,“你是說,賀少昨天是故意的,用你來下李少的面子。”他想了想,倒覺得真有可能,顧賀兩家私交非常好,因此賀家一直沒有更上一層樓的機會。難免會夾槍帶棒有點摩擦。
“對了。”張總笑眯眯地從自己錢包裡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盛夏,“這是李少讓我轉交給你的。”
盛夏眼神掃過去,是張名片,很明顯還是一張私人名片。李敬遠竟然真的對自己上心了。他挺意外的。賀餘風算是歪打正着幫了自己一把。
張總見盛夏遲遲不接,面色不善,“盛夏啊,李少可不是一般人。”
盛夏不應聲。
張總拿出一份企劃案擺在名片的下面,苦口婆心的勸:“李總覺得你很是不錯,我們以前和遠東集團合作都是他們子公司的小案子,賺不到什麼錢。你手裡的就是我們下半年最重要的一個活兒。我這樣子說你明白嗎?”
盛夏推脫道:“這麼重要的項目交給我不太好吧,我畢竟沒有什麼工作經驗。”
張總擺手道:“哎喲,千萬别小看自己。我很好看你。而且你放心,這個給你隻是讓你熟悉項目,到時候肯定會有同事們幫助你一起談。”
盛夏都要笑出聲,這明晃晃就是讓他去陪李敬遠吃喝玩樂,其他人借着這個關系再來談合作項目。真是不把人當人。
盛夏遲疑道:“我剛回國,不是很了解遠東,更不了解國内的一些情況。這恐怕還是不穩妥。”
張總想了想,當着盛夏的面打了個電話,“喂,小劉。幫我整理一些我們以前和遠東公司合作的項目資料給盛夏看看。行,抓緊時間。”
等張總挂了電話,盛夏腼腆扯了扯嘴角,米窩凸顯,“那我就先謝謝張總的提攜了,我一定好好盡力,完成這次合作。” 将一個剛進社會被直屬領導分配重要任務,感激萬分,準備為了工作鞠躬盡瘁演得淋淋盡緻。
張總再次拿起名片,放在盛夏手心,“咱們這次成不成,就靠你了。你放心,事情辦成了,我這邊也算你一份,該給分紅一分不會少。”
盛夏唯唯弱弱接過名片,手指輕微用力,将名片拽進手心,“我,我還是想,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