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好像忘記了曾經的潇灑英姿，卻變得格外平靜？”

聽到靈天雪的問話，冰嶼年的心跳仿佛突然漏了一拍，他不停躲閃着靈天雪的眼睛。刹那間，思緒就好像随風燃起的野火，深深灼傷了腦海中的思念。

“嶼年，問你呢……”靈天雪的聲音格外脆弱，好似空氣裡的一點沙粒，吹到冰嶼年的耳朵裡。她沒有絲毫的責怪，此時此刻，唯有無窮無盡的溫柔。

“我……可能有些累了。”冰嶼年咬碎了牙關才胡亂編出一個理由，他埋下腦袋，緊緊閉上雙眼，用盡渾身力氣，才微弱缥缈地擠出一點聲音，“如果你能留下，該多好。”

……

陽光閃爍，刺穿他通紅的瞳孔，挑出些許晶瑩剔透的水花，在眼角縫裡黯然流淌，劃過臉頰，好似風幹的酒痕，那樣香甜、那樣滾燙。

可是，時間卻不會給他更多的機會，遠處的馬蹄和車輪的聲音響起，朝着林間小路飛奔而來。随着距離越來越近，那輪軸轉動的轟鳴愈發嘈雜，非常喧嚣。

轉眼，那輛金碧輝煌的馬車就靜靜停靠在他們身邊。馬夫好像很清楚眼下局勢，他朝兩人擠出一個微笑，并未多言，直接翻身下馬，走向崖邊，找到一個聽不見他們說話的位置，開始眺望遠處。

靈天雪注視着冰嶼年，她擡手扶袖，用手指輕輕抹掉他臉頰上的痕迹，露出淡淡地笑容：“好啦，往後餘生，照顧好百姓蒼生，帶領軍隊定守四方。你還是聲名響徹九天的風之子，給文明帶去希望，守護心中的英雄。除此之外，别再做任何多餘的事情，答應我，好嗎？”

冰嶼年擡頭看着她，一言不發。

“我都要走了，你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靈天雪扯了扯冰嶼年的衣角，再次認真地問道。

但，這一次，冰嶼年一把抓住她的手，将整個人拉了過來，然後緊緊抱住——

“保重，莫相忘。”

說完，他微微一笑，仔細端詳她的臉頰，久久不能挪開視線。

秋風吹着落葉沙沙作響，引來寒冷的風霜。沉沉霧霭蓋住漫山野草，皚皚白雪掩埋他的肩膀。這場夢中，少年仿佛提着孤燈，點燃火把，竭力照亮前路，但，這一次，卻再也抵擋不住滿天飄落的銀花，和被凍結塵封的世界。

少年懷中全是她的氣息，充滿花香，在冬風中零落成泥，輾作冰霜，一點，一點的于心間溜走，消散幹淨。她的身影，也随之抹去。

靈天雪完全明白冰嶼年的心思，她踮起腳尖，抱住他的肩膀，把紅唇貼于耳根，呼出一口暖暖的濕氣，企圖喚回渾渾噩噩的少年，但她心中那處冰冷的創傷，更加無比沉痛。

山長水闊，白雲成錦，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哪怕此生過盡千帆，蓦然追憶，所見依是湖中星，江邊柳。她從冰雪中來，好像天上彩霞，給予脆弱的人間一道亮光。而今魔神斬落，似乎也應當閉上雙眼，回到冰雪的天地。

他們内心的波濤，久久無法平靜，因為兩人心中再清楚不過——

此去一别，即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