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曉站在檐角,望着灰塵大雨的天空拍了拍腦袋。
好像事情都被她搞得一團糟了。
怎麼辦呢,沖回去吧,還能在這裡站到多久呢?大家都這麼忙,也不好意思打電話喊誰來接她,明明大家走的時候還提醒她有沒有帶傘。
林曉曉又看了一眼雨勢,把書包向頭上一頂,大步跨進了雨中。
然而預估嚴重失誤,還沒跑幾步雨水已經撲面而來,頂在頭上的包根本不管什麼用,衣服很快被打濕。
看來一定要成落湯狗了。
醫院宿舍離醫院不是太遠,隔了一條馬路,但是得從前面的人行橫道過去,需要繞一段路。
平時走着不遠,一下雨就成了一米萬裡了。
林曉曉悶頭跑,沿着馬路邊等紅路燈的時候,一直沒注意到有輛車已經跟着她‘滴滴’了幾聲喇叭了。
林曉曉盯着紅燈小人上的數字,默念着快走啊,求求你快點走啊。
“喂,上車!”
突然的男音驚得林曉曉吓了一跳,帶着周身的雨水抖了一下,像隻落水的兔子。
傅清言在車上不好下來,喇叭按了半天前面的人都沒反應,打電話沒人接,一直到這會兒路口了,他才終于能趁等燈的間隙搖開窗戶喊人。
“快上來,我帶你。”
傅清言沖着發愣的林曉曉招手又喊。
交通燈已經交替閃變,後面有催傅清言的‘滴滴’車鳴聲。
林曉曉屁颠颠地終于向他這邊跑過來,拉開車門一股腦向裡面擠,頭咯噔一下撞了一下。
她沒顧得上疼,趕緊帶上了車門。
傅清言驅車轉彎,身後的喇叭聲不叫了,林曉曉也松了口氣。
“疼不疼啊?”傅清言問。
林曉曉揉了揉額頭,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沒事。”
自我回想一下,她剛才的樣子像是個腦血栓患者,反應慢就算了,還腿腳不利索。
“回宿舍嗎?”
“回……”
回B大幾個字總算被林曉曉吞了回去,“回家。”
“那捎你一程。”
“好。”
林曉曉沒拒絕。
找不到拒絕的理由,說不定是最後一次送她了。
“怎麼沒帶傘?”
“忘記了。”
“大傻子一樣。”
林曉曉一愣,跟着不由自主嘿嘿笑起來。
“更像了。”
傅清言單手握着方向盤,掃了一眼倒後鏡,那丫頭坐在後排龇着牙笑得沒心沒肺的。
傅清言也不經意地勾了下唇。
林曉曉忽地喊了一聲:“傅清言?”
傅清言爽快地接道:“說。”
林曉曉忽地默了。
她不想說。
如果現在說了,傅清言應該會直接把她丢在馬路邊了吧。即使不是,她在他心裡的印象一定也差到了極點。
不說,不說,今天不說。
就再原諒她這一次吧,等下周給傅清言過完了生日——好聚好散。
林曉曉沒說話,傅清言也沒有忙着逼着她問。
一路上小姑娘出奇沉默得很,隻是低着頭玩着書包上挂的一隻小兔兔。
她身上有點濕了,傅清言開了暖風,還開得很高。向來怕熱的林曉曉也沒覺得今天車裡有點悶。
她走神着呢,不知道在想什麼。
傅清言過路口的時候轉了兩次頭,她都沒有察覺。
他來過林曉曉家這邊,照舊在上次停車的地方停住。雨小了很多,傅清言依舊把自己的傘讓她帶上。
“你真的不用嗎?”
“我不用。”
“嗯。”
林曉曉把傘收下了。
萬一以後不見面了,這把傘就是唯一的紀念了吧。
林曉曉握着傘柄,一步步消失在雨中。
當然沒有回家,她拐了個彎子,很快看見了薛小雪。原本怕還在下雨,讓薛小雪在這裡等她的。
薛小雪看到林曉曉很興奮:“姑奶奶你可算來了?”
林曉曉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走吧。”
林曉曉收了傘,寶貝似的捂在懷裡面,自己鑽進了薛小雪的傘下。
薛小雪看怪物似的盯着她:“曉曉,淋雨發燒了?”
林曉曉沒作聲。
薛小雪有點擔心了:“咋了?”
林曉曉悶了一句:“傅清言的。”
薛小雪‘嗯’?了一聲。
林曉曉歎了口氣:“傅清言的最後紀念了。”
杭城的秋夜街道人流熙熙攘攘,兩個小女孩肩并着肩,在模糊的雨簾中并排走着。
五十米的遠的方向,一個穿着蔚藍色襯衫的男人沒打傘,一直跟在她們後面。
從十裡巷一直拐到八千路。
她們坐了地鐵,他也遠遠地跟着,索性人多好隐藏。
一直到B大門口,兩個女孩子進門,傅清言頓住了腳步。
他擡起頭望着高高的行書大字默念出聲。
藝術學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