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他似乎不會說大周官話。”張十九給芙蓉騰了點位置,“方才我問了他許多話,一個字也不說。”
“看他模樣,是西域那邊的人。或許是與家人走散了,剛好大理寺的人在,我們把他交給大理寺便好。”芙蓉說完,轉身欲要掀開車簾喊大理寺的人來,但被少年沙啞的聲音打斷。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喊官府的人來。”少年聲音明顯沙啞,是長時間不喝水所緻。
他眼珠子極其漂亮,像王新畇收藏的瑪瑙琥珀。他幹裂的嘴唇一張一合:“我不是壞人,我想進城,去找我的親人,他們都在上都城裡。請你們把我帶進去,我不會傷害你們,還請你們不要傷害我。”
看到少年的模樣,芙蓉恻隐之心泛起,看向張十九,微微低頭,“小女君,不如我們把他帶進去吧?”
張十九沉默不語。
輕易把沒有過所文書的外邦人帶入上都城,被看守城門的官兵查到,是會惹火上身的。如果這人是刺客或犯了事,是會連累到她們的。
“我有大周國的過所文書,我不是流民。”少年從懷裡拿出折子,折子外被花樣極為好看的圖紋織布包着。他髒兮兮的手隔着織布,把過所文書雙手遞上,雙眸帶着期待。
張十九接過折子,打開認真看,沒有發現異常。芙蓉湊上前,仔仔細細看了個遍,印章與簽字也無異常。
“流程合規,不過是稍段路的事情。”張十九松口。
“謝謝你!謝謝你!”少年激動地說道,“我會答謝你的!”
一路上他沉默寡言,接過芙蓉遞給他的水和食物,狼吞虎咽。張十九發現,他吃相斯文,與她一般。約莫家庭幸福美滿,不過與家人走散,吃了些苦頭。
蘇楚奕帶着人來到驿館後院,看向張十九乘坐的馬車,樸實無華。他命人把死者帶到無棚馬車上,自己則坐上一匹棗紅駿馬的馬背上,手抓缰繩,駕馬來到張十九的馬車旁,冷聲道:“啟程,回城。”
馬車停在城門下排隊進城,少年快速從馬車内下來,悄然消失在人群之中。張十九掀開車窗簾子,看到旁邊就是排隊檢查入城的人,她側首問身邊收拾的芙蓉:“我們不用下馬車接受檢查嗎?”
芙蓉邊收拾方才少年坐過的地方邊答:“除公主皇子外與得勢親王外,無論官品如何,均要下車接受檢查。不過身份尊貴者,可乘馬車至城門旁那間屋子等待,免勞累。”說着,她掀開車窗簾子,給張十九看了眼遠處的屋子。
“小女君身份尊貴,享有與尋常百姓不同的待遇。”
張十九下車接受檢查之前,芙蓉給張十九戴上一頂維帽,流雲紗遮半容,擋下初秋烈陽。經過一系列檢查,無驚無險。
太傅府馬車一入城門,城門内便有人注意到,等馬車之人看見,立即離去。
馬車一路駛向大理寺,在大理寺門前停下。張十九戴着維帽下馬車,馬車外蘇楚奕已在等候。她下馬車,站在蘇楚奕身邊,認認真真地問他:“你為何執意要将我帶到大理寺?”
“依法辦案。”
張十九跟着蘇楚奕踏入大理寺大門,來到一間屋子内,屋子内的書案上擺着文房四寶。陳子喻從外面進來,一屁股坐在書案前,“這位娘子,請将你的姓名與家住地址如實報上來吧。”
“王新畇,家住萬年縣玄武坊昭期街街南十号。”
陳子喻一筆一畫記下,心中有種不對勁的感覺。忽然靈光一閃,他錯愕看向張十九,起身把蘇楚奕拉出屋外。
“闖大禍了!”
蘇楚奕把王新畇的名字記在心中,不明白陳子喻為何這般反應,劍眉一豎,“怎麼了?”
“她說她是王新畇,家住萬年縣玄武坊昭期街街南十号,遞上來的過所文書亦是如此。”陳子喻覺得天塌下來了,他應該早早想到此人身份尊貴,分明看到城門那群檢查巡邏之人待她恭敬!
“嗯,她說的,我聽到了。”
“我們前些日子調查案子,還去了一趟玄武坊昭期街那一片,見到了王太傅。街南十号是太傅府,先皇賜府。”
張十九納悶他們為何要跑出去竊竊私語,看到回來的蘇楚奕神色莫測,愈發覺得心中猜想被證實。她說過,死者是中毒身亡,與她無關,可随意調查,但眼前這個男子偏偏把她帶到大理寺。
終于在死寂中,她問出來了那句話。
“你是不是見我貌若天仙,見色起意,想得知我是何人,以辦案為由,趁機确認我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好上門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