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娘，這次是個好貨。”

阿堯連麻袋帶人被扔到地上，硬生生從昏迷中疼醒過來。

她的手被綁在一起，竟使不出一絲仙力，不得已在一片黑暗中胡亂掙紮摸索了半天，直到終于有人打開了袋子，将她像抖灰塵一樣抖了出來。

舞樂聲和人聲變得沸騰，強烈的光線刺破黑暗而來，阿堯半眯着眼睛看去，一名發髻高高盤起衣着華麗又妝容明豔的中年婦人正蹲在她身前，掐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詳：

“這麼漂亮的女妖你們從哪抓的？我以前可從未見過這般看起來就不染凡塵的姑娘。”

“我才不是妖！你們抓錯人了，快放了我！”

阿堯雖然是隻瑤鵲，但她可是貨真價實煉成了仙丹的仙子，怎麼能被人誤認為妖？她引渡多年，就算沒見過，也從其他引渡仙子處知曉人妖兩族長久對立，若這樣不明不白就被抓了殺了，那也太冤了。

“如娘，我可是親眼看到她會妖術！當時在巷中，她僅搖了幾下妖鈴就讓一個失了神的婦人恢複理智，這可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事。”一旁身材魁梧的大漢急着解釋。

“哦？”如娘聽他說完，又重新摩挲起阿堯臉上吹彈可破的清透肌膚，“你說你不是妖，那你是什麼？”

“我……”阿堯垂眸思索，不久便對上她的眼睛堅定扯謊，“我是道士！你們不能殺我！”

那個叫如娘的婦人聽此輕笑出聲：“殺人？我們怎麼會殺人呢，我們是邀你來做客的呀。你說你是道士，正好我這留香閣裡悉數是美妖，若再收下你這個美道士，那閣中就更精彩了。”

如娘扯着阿堯腕上纏的縛靈帶逼迫她站起身跟她走，這時阿堯才有機會看清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處宛若仙境的人間天堂：透過香霧望去，留香閣最中央的舞池裡正有上下交錯的飛天舞女以緞擊鼓，柳腰輕盈婀娜動人；樂師輕攏慢撚，琴瑟和鳴，絲竹之音不絕于耳；舞台外圈一灣清溪自小木橋下淌過，溪面花燈星星點點；兩側旋轉的樓梯拾級而上，廂房外皆是紅木雕花窗棂，每間廂房又以山水花鳥圖或文人詩卷相隔，将雅緻與奢華融會貫通用到極緻。這時再回看堂中座下看客有達官顯貴亦有布衣平民，他們或斟茶或搖扇或買醉或叫好，方知世間之美理應該雅俗共賞。

阿堯突然就流連在這片刻的紙醉金迷之中，早忘了自己正身處險境，隻呆呆望着台上輕盈起飛又落下的舞女們，一時半刻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人間還是仙界。

不對，饒是蓬萊舉辦仙界盛會，都不曾有過這樣如夢如幻又震撼人心的場面，原來人間的美好已遠超仙界至此？怪不得她接手的那些殘識們都能樂呵着跟她去往輪回。

腕上再次被拉扯了一下，阿堯回過神來，見如娘面上笑得諷刺：“喲，還是個剛踏入凡塵沒見過世面的小道士。你叫什麼名字？”

“阿，阿堯。”阿堯答得老老實實，“既是做客，你們綁我是為何？又要帶我去哪裡？”

“你會妖術，若不綁起來，不小心傷了其他座上客怎麼辦？”如娘拉着她往樓上走去，“我不過是帶你去個好地方，你别緊張。”

一路前行，迎着打照面的年輕女子們無一不是眉目如畫、身形曼妙，從旁而過，她們揚起的面紗撫過阿堯的臉頰，濃郁的花香随風闖入鼻頭，從外到内撓得人心癢癢。

如娘介紹說：“我們留香閣的姑娘各個身含異香，以香聞名。你既是道士，可認得出她們都是什麼妖？”

“剛走過的那三位，是茉莉、魏紫和蕙蘭，她們都是花妖。”阿堯答得胸有成竹，真道士不一定能答對的，她這個假道士可是不在話下。

她尋思，這下那位如娘該信了她，然後将她松綁了吧？

如娘停下腳步，半信半疑看着阿堯：“沒想到，還真有兩把刷子。”她換上與先前截然不同的谄媚笑臉，扶上阿堯的肩，半推半攬地将她帶進一間廂房。

廂房内部珠簾玉幕，紅燭搖曳，香爐中已升起輕煙，熏得整個房内盈滿了魅人心神的香味。

如娘捂着口鼻，自己先行退出了房間：“小娘子，你應是沒享受過這頂天的歡娛，如娘今晚就帶你見見世面。”

阿堯心中閃過不安，她欲跑出房，卻被看守在門邊的兩名壯漢輕輕一推就送了回去。

如娘還在門外扇着氣：“你要慶幸自己有這般天仙姿色，今夜之後，你大可安心留在閣中，如娘不會虧待于你。”

如娘那張笑得花枝亂顫的臉在廂房門被關上的時刻終于消失。阿堯待在屋中腦袋愈發昏沉，身體也愈發燥熱，她屏氣凝神，一次次嘗試着念訣為自己松綁，可手中的靈力總是剛閃現就沒了影。

這腕上的縛靈帶竟有如此強大的封印之力，她還想着，她怎麼早沒見識過這東西，不然她肯定要把無拂的雙手雙腳都給綁起來，看看他在她面前還能有什麼能耐。

但眼下想這些好像都是多餘。燥熱之後便剩幹渴，阿堯搜尋了一遍屋内，接着趕緊沖到桌邊拿起茶壺就往嘴中灌水。這時，她仿佛聽到了隔壁廂房傳來的怪聲，沒來得及思考，口中液體咕咚下肚，她又跑到牆邊貼着耳朵細聽：

“不要——求你——”是年輕女子凄慘的哭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