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堯在一片粘稠中回過神,她腹上的傷口還未痊愈,如今又沾染上濕滑的液體,痛感被無限放大,正一陣一陣撕扯着她的神經。
為了能夠看清自己所處環境,她喚出微弱的星火堪堪照亮周身,眼見蛇妖腹中的液體還在如浪一樣打過來,而她身側的粘液裡竟還漂浮着一些殘破的衣物,衣物的主人們似乎早已在這片濃稠的溶液中腐化為血水,成了這蛇妖的飽食之物。
她方才從洞穴跌入蛇妖口中時,分明眼疾手快往它口中擲去驅妖符,可怎麼一點用都沒有?難道這符真的是假的?
沒工夫細想,若不快點想辦法逃出去,她怕是也要在這帶毒的液體中逐漸被溶解了。
于是阿堯拿出剛剛傷了自己的靈橛,惡狠狠往蛇妖的腹壁紮去,眼看勝利在望,蛇妖卻突然劇烈遊動起來,她在這浪滾浪的腹内失去平衡,連帶着靈橛都從手中遺失,不知被那波巨浪帶去了哪裡。
阿堯想盡辦法施法自救,可她如今靈力仍舊微弱,一道道鵲靈打在蛇妖身上仿佛撓癢,除了讓它的扭動更加劇烈,對它造成不了任何傷害。
這下完了,還有誰能救她?無拂?算了吧……他可是最希望她死的,他自己動不了手,如今靠蛇妖把她殺死不正好遂了他的願。
可能她阿堯命裡終逃不過一劫,飛升無望,與神君無緣,若橫豎都是死,死在蛇妖手裡,總比死在讨人厭的無拂手裡強。
蛇妖的泳動更加劇烈,她在濃液中被湧得暈頭轉向,身上的皮膚也漸漸開始麻木。
阿堯拔下頭上的玉簪,費盡力氣紮入蛇妖腹壁以穩定自己的平衡,在它猛烈一陣抖動後,突然整個腔體都炸裂了開來,清涼的液體撲面湧來,沖散了周身的粘稠感,可随之而來的,是原本蛇腹内稀薄空氣的消失。
阿堯突然被水全面環繞,她屏氣凝神,借着微光看去,吞噬她的蛇妖早已碎成了一塊一塊,湖水夾雜着碎肉、血水、濃液和蛇腹内其它生靈的殘渣而變得渾濁不堪,在一片污濁中,她恍惚看到一條閃耀着碧色輝光的遊龍正向她流淌而來,在她失去意識的前夕圍起她将她攬入懷中。
“笨鳥,你沒事吧?”青龍扭過頭,長須拂過阿堯的臉頰。
阿堯倚着龍身,身體雖有了支撐但根本無法呼吸,更别提答話。
無拂見她捂着肚子半垂眼眸,似生命已快要走到盡頭,心中一緊,趕緊帶着她往岸上遊:“堅持一下,馬上就能呼吸了。”
無拂翻騰向上,可龍身圓潤,阿堯一下就從他身上滑落,徑直朝湖底墜去。
阿堯眯着眼,感受自己一點點滑入愈漸冰涼的黑暗,這時,卻有一隻手牢牢從上方抓住了她,他隻輕輕一用力,便将她從無邊的深淵中拉了回來,拉入面前,他才帶着怒意低聲控訴:“記住了,這是你欠我的。”
随後,他輕按着阿堯的後腦勺将她推向自己,低頭将空氣渡入她的唇中。
無拂頸前的琥玉閃得耀眼,他似隔了千年好不容易才擁有這片刻的溫存,明明是救她,自己卻莫名沉醉在這份柔軟中。
他反而有點不舍得放開她了。奇怪,這肯定不是他的情緒。
阿堯清醒了過來。他給她的何止是空氣,蛟魔的靈力渡入,緻使她猛然睜開雙眼,一把将無拂推開,然後自己向上遊去。
直到回了岸上,她才渾身濕透地躺在岩石闆上大口喘着氣,腦子裡那幅呼吸交合的畫面怎麼都揮之不去。無拂他他他他他在做什麼啊!阿堯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氣得又把自己的臉埋進臂彎裡,還不如剛剛死了算了啊啊啊!
無拂這邊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裡去。他分明是救她,她不感激他也就算了,居然還把他當流氓?他可是蛟龍诶,這隻不知好歹的鳥有什麼好值得他觊觎的!
他剛想丢下她離開,卻突然發現她身上的皮膚正逐漸開始出現黑斑,大大小小的斑塊順着經脈蜿蜒即将布滿她的全身。這是怎麼回事?
無拂蹲到阿堯身側,拉過她的手臂細看,這時阿堯也注意到了自己身體的異樣,吓得她瞬間忘了剛剛的窘迫,連忙坐起身來翻看:“怎麼會這樣?這是魔氣侵襲,你剛剛對我做了什麼?”
“不是我。”無拂急忙撇清自己,“你是不是中了蛇毒?”
阿堯想起來了,她在蛇腹中與那些粘稠的液體待了許久,液體中自然有蛇毒,她根本沒辦法避免。
看來那蛇妖當真修煉成了魔,她中了蛇毒,自然也中了魔氣的侵襲,若不趕緊把魔氣逼出,如今她本就虛弱的身體怕是支撐不了多久就要五髒俱焚。可身邊會術法的隻有無拂,他是魔,根本幫不了她。這是不是意味着,她隻有死路一條了……
阿堯站起身來,想着自己生前的未盡事宜,自言自語道:“希望我死後,還有人能把我的鳥骨帶回天風海……”
“這就放棄掙紮了?”無拂冷言冷語,“早知道不救你了。”
“我又沒讓你救!——不對,你為什麼會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