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海畔船埠臨近酉時,夕陽掩于西山,海邊吹來的風帶來十足的寒意。所幸三人都不畏炎寒,涼薄的穿着倒與沿海市集上穿着厚重棉衣的百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連羽瞥見阿堯正緊緊攥着無拂的衣角往前走,不斷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答應幫他們這個忙。但一想這是又能洩自己私憤又能幫到阿堯的好差事,終還是忍了。
“原來那海龍珠可以操控蛟族,怪不得碧漪要急着找回它。”阿堯攥着無拂衣角縮短了二人之間的距離,方便與他說上悄悄話,“可是她找了兩年都沒找到的東西,我們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天内找得到?”
“暗着找,當然找不到。海龍珠丢了,蛟族總不能到處宣揚海裡确實有妖,能操控他們的海龍珠沒了,喊别人快去殺他們吧?
碧漪之所以找上我,便是看我也為蛟,還與你這小仙為伍,希望我們能為他們族人帶來一線生機。”
“那你這自投羅網的馊主意,不也是向百姓宣揚海裡有妖嗎?”
“這裡的百姓,應是本就知道海裡有妖。”他悄悄指着市集中正和過路人讨價還價的攤販,“早晨我問了夥計是否見過海妖,可那人眼神躲閃,拼了命的否認。
我猜測,無論是海上的船工還是這些賣着海産品的商販們亦或是城中的百姓,他們都享受着妖給他們帶來的實際利益,并不願出賣妖族。”
“所以是那些希望來望州的海市分得一畝三分地的人不樂意了?”阿堯若有所思喃喃自語,“引發海妖傷人事件,便能讓方丈山的道士下山除妖;而海妖為了自救,便打翻了他們回望州的船。
所以,那孟道士才親眼目睹了海妖吞噬下山的道士……”
阿堯停下腳步,亦放開了攥緊無拂衣角的手:“可是你親自去海裡做誘餌會有危險啊。”
“我是魔,又不是妖,那海龍珠控不了我。”無拂輕彈了下阿堯的腦瓜,“這不正好有蓬萊的小神君下凡來抓妖魔,我們一起演出降魔的戲,好把那海妖害人的罪名統統安到我身上。不但害不了海裡的妖,說不定還能逼取珠害妖之人現形。”
她不理解這算哪門子的好法子,萬一,萬一那海龍珠是落在了哪位仙君手中,此舉不但無法幫蛟族們洗清冤屈,甚至他要被迫背負下所有罪名而被押上蓬萊:
“你怎麼就确定那海龍珠控不了你?我還是怕你出事,要不我們再想想别的辦法,從長計議。”
“我本來确實沒有十足把握。”無拂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跟在他們身後黑着臉的連羽,不禁輕笑出聲,“不過看到那家夥在我就放心了。若我失了控,他能幫我。”
“那可不一定。”連羽哼聲,“海龍珠流落凡間之事我又不知真假,誰知道你是不是以這個為借口故意害人。若我心情不好,殺了你也是易如反掌。”
“哎呀。”阿堯又跑到後面拉連羽的衣袖,強行扯着他往前走,“你們就不能握手言和嗎?不都是為了天下蒼生嘛,你們兩個又都那麼厲害,并肩作戰多好呀。”
“他?為蒼生?”無拂讪笑,“我看那個豎天下無妖旗幟的就是他。”
“按天規來說,妖本就不該留在凡間。”連羽鄭重其事道,“混沌時期三界互通,天地間妖魔橫行,确給世間帶來了極大的災難。若非萬年前三神協力分離三界,哪有如今的太平盛世。
隻是那歸墟入口關得倉促,導緻無數妖魔留在了凡間未被趕去雲羅——或許這就是妖神隕落的原罪吧。”
“妖神?”無拂問了同阿堯一樣的問題,“妖怎也有神?”
阿堯已靠白日裡追問連羽知曉個大概,此時便同無拂解釋起來:“上古三神為仙神玄清、人神素音和妖神崖幽,三神各司天地海,後妖神崖幽因罪被囚禁于雲羅,而他留存于世的妖丹便成了蓬萊禁寶,海龍珠。”
此刻他們已走到了離海不遠的岸邊,腥鹹的海風随着一陣又一陣的海浪拍岸聲迎面吹來,顯得人間的東海極富有生命力。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天風海的海是沒有生靈亦是沒有味道的。在仙界時,阿堯不曾感受到海也是可以容納生命的存在,她對那個深淵素來充滿崇敬與恐懼,畢竟從那裡跌落,不是告别過去便是迎接地獄。
她害怕海,正如徐山青所說,山能被人征服,可海永遠不能。
但無拂并不懼怕海。他本也不懼怕任何東西,入海于他而言更是如魚得水。
隻是在聽到阿堯所說的話後,他還是震顫了些許:“海龍珠不是什麼蛟族的秘寶,而是妖神的妖丹?”
所以海龍珠之所以能夠操控海中蛟族,是因為那本就是他們蛟妖的神,他們不得不對他俯首稱臣。可上古之神的妖丹,怎會淪落到凡人手中保管?
連羽看着無拂沉思的樣子全身戒備:“你可别動什麼歪心思,若真在凡間找到了海龍珠,我也得把它重新帶回蓬萊交由萬寶閣保管。”
“無聊。”無拂就煩連羽這種面上一心為公的假正經。
他看了一圈周圍,此刻正是沿海集市往來行人最多的時刻,要再晚幾分,等那夕陽完全隐于西山,沒了光亮亦不足夠吸引百姓注意。看來就是現在了。
他猶如交代遺物一般将身上所有都交到了阿堯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