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岚，我方才讓儀和去叫你，你怎那麼快就到了？”司空玉清與殿中賓客微微緻歉，“看來是先前有人去傳了消息。弟子們年紀尚小不懂事，都是我門規不嚴，實在不好意思。”

“仙尊言重了。”阿堯沖司空玉清擺手後，又走至司空玉岚面前将他扶起，“入雲羅于你确實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她指着蘇行憐道：“你身為仙家，為一己私情害衆多無辜的妖族枉死，而後又為逃出山風鎮陣法殘害更多生靈，本是萬死都不足惜，但死這個懲罰對你而言反倒是一種賞賜，我本也認為你就該入雲羅遭受煉獄極刑。”

她又定定看着垂頭的司空玉岚，語氣帶上些許柔和：“你原就是為蘇芷桑和蘇若慈堕魔如此，但入了雲羅，也許你就能見到你的女兒了。”

阿堯思來想去，并沒有将述羲所托之話轉述給司空玉岚。

蘇行憐是她的朋友，她能體會到小憐心中未消的仇恨，那些血色回憶并非幾句對不起的道歉就能翻篇。

妖非人，若妖丹不在，死了就是死了，小憐再也沒有自己的父母了，和她一樣，成了沒人疼沒人愛的孤兒。即便如此，她也和她一樣在盡全力地愛着衆生，并沒有因為失去愛而遷怒于無辜的他人。

可司空玉岚沒有這麼做，所以他心中的恨與冤屈并不能成為他作惡多端的借口，作惡之人本就該去雲羅的，這是該有的懲罰，亦是對所有亡故的可憐人最好的交代。

她才不會告訴他“若慈在青丘山還活得好好的，這事就這麼翻篇吧”。那她就真成了公私不分，善惡不辨的虛假引渡人，這麼一來，她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仙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司空玉岚蓦地擡起頭來，眼中帶了些許狂躁，吓得無拂一個箭步沖上前來護在了阿堯面前，“雲羅，若慈在雲羅？若慈怎麼會在雲羅？！”

“她被心魔吞噬，為防止成魔後禍害世間便自願了斷生命，将自己囚禁于雲羅不得出。你該慶幸若慈始終良善，她并沒有像你一樣為一己私欲大開殺戒。”無拂語氣冷冽。

司空玉岚眼中帶着不敢相信，他又看向殿中的弟弟：“玉清，你帶我回來時，不是告訴我說阿慈已經死了嗎？！”

“若你知曉她還活着，你還如何能夠安心在方丈山待下去？怕是早上了仙界又惹出事端！”司空玉清歎其哥哥不讓自己省心，“我今日喚你來，本也不是為說此事。”

他踱步上前至無拂身邊，向司空玉岚介紹起來：“那日你問我他是誰，又為何要救他，我隻與你說他是舊友之子，并未和你細說一二。如今你既已意覺要入雲羅，我便不再與你遮遮掩掩，你一探他妖丹便知。”

“這小妖魔功力都不及我當初半分，是誰有這麼重要嗎？”司空玉岚不屑擡起手，彙聚靈力粗粗一探又收回手來。後知後覺發現不對勁，又重新擡手探測，這一下，他的眉毛快要聚攏成一團：

“怎會……萬年修為的龍？……這不是隻有崖幽才……”司空玉岚擡眼看向無拂，滿臉震驚，“你找到了海龍珠，還吸收了海龍珠的功力？”

無拂冷眼默認。

司空玉岚搖擺着頭再次半是疑問半是肯定地問司空玉清：“他是崖幽的兒子？不對，崖幽竟留有一子？！這仙界怎會輕易放過他？他們連桑兒都不放過，更别提那是玄……”

司空玉清拂袖，将他的親哥及時閉上了嘴。

“更别提？”無拂敏銳洞察到異樣，“二位仙君看來不但認識我父親，還與他頗為交好。想必你們應知道我母親是誰吧？她既将我生于蓬萊，或是蓬萊的仙子？你們可知她如今在哪，我父親的亡魂又在哪？”

司空玉岚聽此，自覺抿緊雙唇，不再發出嗯嗯啊啊的聲響。

“你母親是人不是仙，她已經死了。”司空玉清如此回答他的疑問，“妖神本就可以自由出入仙界，他為護你長大，在自己殒身前将你置放于蓬萊最具靈氣的萬靈島也無可厚非。”

他撤下加于司空玉岚身上的禁言術，方聽司空玉岚說來：“心魔難控，阿慈……已經被我和桑兒害得入了雲羅，你莫要再為報仇重蹈覆轍。

過去的恩怨就讓它過去吧，作為父母，我們隻希望孩子能夠平安長大。我和玉清确為你父親老友，你既是他的兒子，于我便是幹兒子，我也和玉清一樣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千萬别再去蓬萊。”

司空玉清慢悠悠地點着頭。

勸離逝霄，讓他放棄尋找自己身世之謎，這便是他喚司空玉岚前來一叙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