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往裡走便越奇怪,此時并非深夜,家家戶戶卻大門緊閉,街道上也空無一人。
自養蠶人被妖怪擄走之說傳開以來,每逢傍晚人們便自覺歸家。現下天色已晚,自然人人自危不敢貿然外出。
穿行街道間,觞澤不禁開口發問:“鎮長,那些養蠶人在失蹤之前可有何異樣之處?”
“異樣之處……嘶……”
鎮長皺眉仔細回想了一番,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複又回頭看向身後的随從。
那随從稍作回憶,便有條不紊地講出:
“哦,他們在一夜之間,家中蠶房忽然結出大蠶繭。
那蠶繭足有半人高,用它織就出的絲綢色澤比往日所産要鮮亮得多。
可是,在将大蠶繭缫絲織綢賣出好價錢之後,他們便都不見了。”
“還有嗎?”觞澤一邊問,一邊快速看清了街道布局。
随從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對觞澤笑笑:“沒了。”
此時一行人正好走到一間客棧,鎮長對店小二簡單囑咐了幾句,便急忙帶着随從先行告辭。
“二位大師一路舟車勞頓,今晚便先在此安頓歇息,待明日再探查究竟。”
店小二提着燈籠走在前,恭恭敬敬領着二人去往客房安置,
“鎮長吩咐過,二位是修行之人,住處須清淨。因此客房背向街市,離正堂也有些遠,勞您二位多走幾步。”
踏上閣樓,又接連穿過好幾條幽長的回廊,行至盡頭那店小二方才止步去推門。
修燭先探身進去瞧了瞧,見店小二欲領着觞澤去往旁邊的那間,便對他說道:“一間便夠了。”
店小二聞言一愣,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早聽聞隐清門與别的門派不同,弟子素來都是清心寡欲勤勉修行。今日聽得這姑娘此言,也不知是隐清門改規矩了,還是兩人背着師父違逆清規。
對于在店小二眼裡修燭出格的舉動,觞澤是一清二楚的。
他低頭偏向修燭,低聲道:“我可不睡地上。”
“我也不睡地上。”修燭仰頭坦言。
“那你獨自住。”說完,觞澤便要随店小二去往單獨的客房。
“哎……”
修燭忙伸出雙手拉住他,又對着他嘟起嘴眨巴着眼睛。見他久不答應,還适時地嘤咛一聲,撒嬌般晃了晃他的手臂。
她這幅樣子世間哪個男子見了能抵擋得了?饒是觞澤已領教過多次她的慣用伎倆,此時仍是隻有敗下陣來。
何況若現在不答應她,指不定她會否又幹出半夜偷摸闖進他房間的事來。
“小二,一間客房、兩張卧榻,中間再放扇屏風。勞煩。”
觞澤順了她的意,卻也不願再像上回那般委屈自己,便事先做下安排。
一旁的店小二看着适才撒嬌的修燭出了神,觞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過神來。在尴尬地對他們笑笑之後,便趕緊按觞澤的吩咐下去準備了。
趕路勞累了這麼些天,終于能躺下安心睡一覺。借着窗外透進的月光,修燭隐約看見屏風另一側的觞澤也睜着眼。
索性現下無睡意,她便率先抛出了話頭:
“哎,你不讓他們同往,果真是因同你師父說的那些理由?”
“不全是。”觞澤坦誠回答。
“那是為何?”
修燭翻身趴在枕頭上,下巴枕着雙臂,饒有興味地準備一探同門之間的糾葛。
觞澤沉默一瞬,稍加思索後方才作答:
“你在隐清門本就不受待見,現如今身邊隻我一人你更自在些。”
聽他這麼說,修燭隻是一笑。直接忽視掉了他此為的深意,反倒更關心起他們師兄妹間的故事:
“可是有人想跟着你呀。”
“誰?秉之?”
觞澤想也不想直接脫口而出。畢竟那日自請前來的,除卻他,也就是秉之了。
“你這塊木頭!”
修燭被他的木讷驚得從榻上坐了起來,她光腳蹦跳到觞澤床邊,蹲下身趴在床沿上盯着他,
“你難道真看不出瑺意對你的心思?”
此時的觞澤已習慣了她的失禮,即便她此時隻着寝衣跑來自己床邊,他也隻是别過頭去望着床簾:
“身為隐清門弟子,應清心寡欲、恪守門規。你以為瑺意會不懂?”
“懂是一回事,遵從又是另一回事。”修燭歪着腦袋道。
觞澤既能為同門污蔑他與修燭發怒,便也不會輕易讓修燭誤會了瑺意。
他接着解釋:“巍谷師叔遠比師父嚴格,瑺意是他一手調教成才,又豈會忤逆師尊?”
修燭簡直要被他的榆木腦袋氣死,擡起下巴深吸了口氣,道: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你是沒見到你那好師弟的樣子哦,欺師滅祖……”
“你是不是沒瞌睡?再啰嗦我可出去了。”
觞澤終于忍不住轉過頭來看向她,臉上的煩躁便是在昏暗的客房内也看得一清二楚。
修燭撇撇嘴,這才乖乖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