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沒有疤。”
觞澤握住修燭的手腕,引着她的手覆到自己的心口。
修燭卻是一愣,手放在他心口上便不敢再動。
平滑堅實的觸感落在掌下,劇烈跳動的心震得他的胸膛起伏顫動,連帶着她的掌心也在跟着起伏。
不尋常的心跳分明在訴說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靜,可除此之外,觞澤也就是臉和耳朵紅了些,神态卻正經得要命。
這次,輪到修燭吃癟了。
修燭的雙頰幾乎在一瞬間就變得绯紅,她被觞澤如炬的目光盯得進退兩難,甚至都未注意到,觞澤此刻臉上的色彩也比她好不到哪兒去。
愣神了好半天,她才終于縮回手,又羞又氣地推開他,随後扔下藥膏繞到了屏風後自己的床榻前。
觞澤終于舒出了胸膛裡的熱氣,但他極少能見到修燭羞赧得氣鼓鼓的樣子,此刻,他的嘴邊帶着淺淺的笑意。
他尋了一身幹淨衣裳穿好,開門邁出屋外。
晚風迎面而來,驅散滿頭燥熱。
————
暗室的門緩緩打開,趙義滿面愁容,猶豫了片刻才敢踏足其中。
他隻是典拍行一個不起眼的堂倌,平日在典拍行中,他都是與其餘同僚一樣按部就班跑堂待客。
若非他此時所處之處陰暗見不得光,恐怕也無人會料想到,他的身上藏着不少秘密。
昏暗空蕩的暗室内,一耄耋老者正在閉目養神。老者鶴發童顔,身着一襲白衣,靜坐在蒲團上打坐,像是入定成仙了一般。
趙義在他面前站定,也不敢去打擾他,隻站在原地等了許久。
久久未聽見動響,老者睜開眼,略帶疑惑地将目光投向趙義。
在他目光的審視下,趙義終于将遲早要說出的消息道出:
“有幾個捉妖師來了一趟,老闆沒了。“
聞言,老者平靜的神情轉為憤恨。但他卻并未追問過多典拍行老闆的事,反倒問了一句:
”蛇妖呢?“
這一問,令趙義心裡更為惴惴不安。
他猶豫着久不開口,可老者的目光愈漸銳利,最終逼得他不得不将實情道來:
”……被……收伏了。“
語畢,一陣清脆的聲音倏然響起,久久回蕩于暗室。銅制燭台連帶着蠟燭滾落在地,燭焰卒然熄滅,流淌的熱蠟四處飛濺。
”我……隻帶回了此物。“趙義戰戰兢兢地掏出懷中揣着的契書,往前一步雙手遞呈到老者手中。
老者接過契書,收回停留在半空的手。布帛被他捏出了細密的褶皺,眼中盡是與他和善面容不符的狠厲和陰鸷。
————
“典拍行怎的塌了間屋子?”
“這樣大的動靜,昨夜我竟未聽見。“
一大清早,典拍行垮塌的那間屋子的廢墟前便圍滿了一堆人。他們議論紛紛,無不震驚于眼前的情狀。
典拍行雖算不得什麼瓊樓玉宇,但用材建造也絕不含糊。而若要說起松城金銀交易最熱鬧之處,典拍行也當屬第一。
這樣一處地方,怎會在一夜之間便塌了一整間屋子呢?
“各位——”
趙義從正門走出,站到了人群最前方,
“各位貴客,昨晚是因有妖怪作亂才險些毀了小店,我家老闆為護心血不幸遇害,實在令人痛心。”
聽聞這個噩耗,不少人都扼腕歎息。但也有人覺得大快人心,畢竟這位老闆的名聲在外頭并不怎麼好。
一身着華服的男子道:“不會影響咱們拍東西吧?”
趙義如實回答,同時也向他們宣布:
“老闆娘發話,這幾日生意照舊。
不過各位也知道,如今這世道妖孽橫行,為護各位周全,老闆娘特意請了仙長前來除妖。”
“五明仙長到——”
前者話音剛落下,另一名堂倌便高聲介紹了來人。他領着五明來到了趙義旁邊,繼而退避到一旁。
五明出現在衆人眼前,先是轉身掃視了一眼殘垣斷壁,随後正色道:
“松城之内妖氣甚重,恐有法力高強的妖孽作祟。這些時日我會留在松城,定為諸位除了那妖孽。”
“是否妖怪所為尚未可知,你一來便在此言之鑿鑿,談論什麼妖啊怪的,如何能證明你所言非虛?”
一青年對眼前的“仙長”出言不遜,即便五明看起來慈眉善目,俨然一副大師做派,可青年卻并不信他口中所言。
恰在此時,屋檐邊緣的一塊瓦片脫落,正好要砸落到先前接五明前來的那位堂倌頭上。
五明倒像是後背長了眼睛,轉身一拂袖,那瓦片便偏離了軌迹飛落到一旁的空地上,霎時分裂四碎。
“多謝仙長!”堂倌心有餘悸地看着尖銳的碎片,對五明連聲道謝。
“有仙長在,我們便可安心了。”
“是啊。仙長,您可要多留幾日。”
有了方才險些發生的意外,眼觀一切的衆人須臾之間便信了五明的話,也都知曉了他還是有些本事的。
人群之外,徐朗也旁觀了典拍行前的一幕。他遠望着五明審視了一會兒,很快便邁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