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燭眼珠偏轉,腦袋裡忽然蹦出個奇妙的想法。
她偷偷朝觞澤的方向瞄了一眼,見他正對着瀑布發呆,便舀了半捧水,起身對準了他的臉潑去。
水花像飛舞的精靈向觞澤飛去,他察覺動靜别過頭來,恰好迎上撲面而來的水花,臉上、發間霎時便挂上了晶瑩的水珠。
修燭得逞後對觞澤頑皮地一笑。
觞澤撇過頭眨眨眼,抖落睫毛間的水珠,随即歎了氣,眉眼裡流露出無奈的笑意:
“别胡鬧。師叔尚在閉關,切不可驚擾了他。”
“閉關?”修燭頃刻收斂了笑容,雙眼陡然睜大。
“嗯,就在這水簾後。”觞澤再度看向飛落的水流。
耳畔萦繞的轟鳴聲愈發強勁,震得修燭頭腦發昏。
漸漸的,似有嗚咽聲從中傳出,一聲聲擊打在她心上,壓抑得她難以呼吸。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異樣,觞澤挪步向她靠近。
“沒事……”
修燭蹙眉輕聲回應,腦海裡還回蕩着哀戚揪心的嗚咽聲。
發白的臉色很快回轉,觞澤隻當修燭是連日奔波受了累,便立即領着她原路往回趕。
兩人于林間走了一段路,修燭的步子卻戛然而止:
“有打鬥聲。”
聞言,觞澤止步靜靜細聽。
遠去的瀑布聲中,确能聽出其間夾雜着兵刃相交聲。仔細分辨下來,倒能判别出那聲音似乎是從瀑布的方向傳來。
觞澤旋即囑咐修燭:“你先回去。”
說完,他便快步往密林盡頭奔去。
可還未等他踏上水面的石頭,缥缈的水汽中卻緩緩走來一個身影。
觞澤停下匆匆的步伐,定睛瞧去。竟見巍谷徐徐走到他身前止步,和藹笑看着他。
觞澤拱手行了禮,疑惑不解:“師叔可是聽見方才的動靜才提前出關?”
“我今日新悟透一套心法,想着好趕緊傳授予你們,這才将出關時日提前。我一直在此,并未聽得什麼動靜。”
巍谷擡手覆上觞澤的肩膀,笑言,
“你小子莫不是過慣了在外降妖的日子,驟然回山還有些不适應?”
“興許是……”觞澤心下仍有困惑。
若隻是他一人聽見或許可說是聽錯了,可分明修燭也聽見了。
且相較之下打鬥聲離閉關處更近,即便有瀑布聲掩蓋,巍谷也應比他們聽得更清楚,又怎會是自己幻聽了呢?
“好了,膳堂應已備好飯菜。不如随師叔同用晚膳?”
巍谷出言打斷了觞澤的思量。
觞澤擡眼順着瀑布掃視而去,眼前除卻山間景緻,四下空空再無他人,便也隻得聽從巍谷的話随他同去。
二人走後,修燭與冰蠶妖現身林間。
剛一現身,冰蠶妖便脫力倒向了近前的一株樹木。
她扶着樹幹劇烈喘息着,嘴角挂着一線血迹。回想起方才交手的場面,她仍心有餘悸。
好在修燭有先見之明,提前給了她保命法寶。
适才若非她尋準時機抛出那粒珠子,恐怕早就死在那兩個老捉妖師手下了。
修燭蘊集靈力于掌心,将療愈靈光緩緩注入冰蠶妖體内。
胸膛裡混亂的氣息随靈力的傾注漸漸平緩,倏然,冰蠶妖伸手抓住修燭的臂膀,眼裡有驚恐,有懇求:
“大人,快去救他們!”
————
翌日入夜,修燭将自己變化了一副容貌潛入瀑布後。
這瀑布水簾後别有洞天,寬敞的石室内奇石遍布,綠藓藤蔓沿石壁纏繞蔓延。
石室正中央有一張渾然天成的石床,石床上放置一蒲團。站在石床前,再想往深處看去隻能見得一片漆黑。
可繞過石床,左側一條洞道清晰可見。
修燭沿洞道快步而去,洞内混沌崎岖,她卻行步如風。
蜿蜒而下的洞道盡頭,一點微弱的光亮吸引了她的目光。
穴底再無路可走,修燭靠近了看去,隻見一約井口大小的地洞赫然呈現在眼前,而這唯一的光亮源頭正是來自洞口之下。
她探身往下俯視,不想亮光泛着虛影,竟模糊了洞底光景。
眼下容不得她瞻前顧後,修燭未作猶豫,縱身便躍下了洞口。
腳下一陣虛浮,她的視野驟然發亮,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入眼中,眼前一片亮白後再看不清周遭情景。
她隻得閉了眼,催動靈力令身形盈盈下落,讓時光的流逝使得雙目漸漸适應光亮。
“又有人來了……”
一陣低沉的聲音自洞穴深處傳來,悠長哀婉,如泣如訴,猶如古老廟宇中響起的塵封已久的鐘聲。
足尖落地揚起塵埃四散,睜開眼,眼前的光景卻令修燭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