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彎了彎黛眉,一手指不輕不重地戳了下他的額頭,哼笑:“這半個月我都要忙成狗了,憔悴了不少,怎麼可能更好看?”
她見無雙身上沾了趕路的風雪,眉眼又低了下去。
“這大冬天又冷又下雪,無雙城的路那麼難走,怎麼可能不累?”
她擡眼看了下窗外飄揚的雪花,又想起這幾日凜冽的寒風、莫測的天氣、凍人的氣溫,心中泛起愧疚。
“是我的錯。”
她那點子醉意早在剛才扯着無雙領子晃悠的時候就散幹淨了,隻是臉頰依然帶着一點粉色,就如同此刻她微微濕潤的眼眶一樣,嬌美動人。
“我該早些時候給你去個信的。”
她這态度幾番颠倒讓無雙有些摸不着頭腦,她的心事太過細膩,無雙有時候并不能完全理清,于是索性不想了,隻是認真地一字一句和着她回道:
“我就覺得你更好看了。一樣的貌若天仙,一樣的讓我看了就移不開眼睛了。而且我好歹是半個劍仙吧,走一點路而已,不妨事的。如果淺淺有心……”
他黑亮的雙眸提溜一轉,想到一個好主意,故作傲嬌:“送我一樣你親手做的東西,就算彌補我一路的寒風了,如何?”
亮晶晶的眼故作驕傲也好像一隻昂首的鳥兒翹起了羽毛,林淺忍不住笑出了聲,過後卻糾結起來。
她的手工能力實在一般,做暗器配毒藥什麼的她在行,琴棋書畫她也算精通,唯獨針線女工她是一點都不會。那也不能送暗器什麼的吧,無雙一個根正苗紅的劍客用這些有些奇怪了。
“可是,我不怎麼會做東西。”
她皺着眉,有些苦惱,“以前做的東西也大多壞了……”
想來想去,林淺想起了什麼,“好像還有一個……”
起身去妝台底下的翻出了幾個首飾匣子,一個個打開了,終于在一堆金玉寶石之間找到了一根黃白拼色的穗子。
“諾,這個,”
林淺起身,跟着她後面的無雙也站了起來,目光落在眼前微微晃動的黃白色穗子之上。
“這是你做的?”
他伸手接過,這應該是一枚劍穗,多條細細的黃白絲線絞在一起編成一朵朵俏皮的小菊花,花蕊為淡黃,花瓣為素白,側邊有幾顆白白的小珍珠點綴花邊,其餘别無他物。看着清新别緻,倒有幾分新奇。
“算吧,這是我五歲那年和幽劍閣的大師姐一起編的。我小時候戴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不知怎麼摘了,就沒戴過了。”
林淺想起那段短暫的迷蒙歲月,恍惚了一下。
“如今送你,可不要嫌棄。”
上面的小雛菊顔色因歲月有些黯淡了,珍珠也不怎麼有光澤,林淺糾結看向無雙,怕他覺得草率,繼續道,“要是覺得不好看,我再找找别的……”
“不用啦,這個就很好,我很喜歡。”
無雙手心一合,牢牢抓住了穗子,當即提了放在桌下的無雙劍匣,不等林淺反應就麻利地把小雛菊穗子挂上,高高興興道,“我還沒見過這種樣式的劍穗,和我的劍匣很配。”
穗子在劍匣側邊輕輕地晃,林淺見他并無不滿就放心給了他。
念及他一路冒着風雪而來,林淺出了房叫人去收拾間客房準備些熱食,回來趁等待的空隙說些閑話。
“你能在我這留多久?”
林淺算了算往後幾天馬上接踵而至的忙碌,失落又歉意道,“我能陪着你的時間不多。”
“不要緊啊,”無雙回道,“我隻是想來見你一面而已。如今見了,你安好,也沒有忘記我,我也安心了,該回去了。”
他在這留久了不免讓她更加為難。
于是無雙拿起一邊的劍匣,站了起來。
“才這麼一會兒……”
林淺有些失落,明明連話都沒說幾句,怎麼就要走了呢。
她瞧了瞧明窗外不見減弱的雪,心中念頭幾次翻轉,卻也無法責怪他。
“現在太晚了,等明日天亮好嗎?”
林淺擡眸,一手輕按住了他的劍匣,劍匣側邊的小雛菊劍穗晃晃悠悠,正如此時不安定的心。
可無雙似乎不怎麼贊同這個意見,眉心漸漸皺起,想要說話。
林淺便顧不得羞赧和含蓄,換而抓住了他的手掌,急道:“多陪我一會不好嗎?”
話出口後她瑩潤白皙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緊貼着頸側的狐毛大氅顔色雪白,更襯得那一抹紅恰如雪地間的落桃花般,泠然而嬌豔。
無雙隻覺胸腔之中的心髒軟成了一灘水,卻砰砰砰跳得比以往快上許多,哪裡舍得不答應呢?
隻是不等他回應,林淺已經撤了手,轉過頭去不看他。
“若你今夜不來,那倒也罷了,可偏偏你就是來了,來了看我一眼說幾句話就走,讓我一顆心不上不下,沒意思透了。”
她這樣說着,眼眶卻是濕潤了些,語調又低又輕,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讓無雙又手足無措起來,忙轉過去對着她連聲道歉低聲保證。
無雙不太明白為什麼林淺有時候理智有時候任性,卻不妨礙他覺得她可憐可愛,于是心甘情願被她的情緒牽動。
索性林淺并不難哄,而無雙的真誠又是那麼顯而易見,不消多久林淺就坐了回去,無雙笑着給她倒案上的熱酒,忽然想到一件事,湊近她耳邊小聲問:
“那個,淺淺。今晚你打算留我在何處下榻?”
林淺橫他一眼,原本想說已經給他打掃好了客房,可經過方才那麼一出,林淺覺着既然已經将人留下來了,也隻不過這一晚上的時間,何必浪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