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下意識微微笑了下,更如霞暈生輝,容光照人。
無雙的眼神更加明亮,隻是林淺先收回了視線,他才重新看向眼前的禦宴,隻是一顆心早不在身上了。
首座之右,赤王蕭羽曲起一條腿,姿态懶散地搖晃着手裡酒杯,斜睨了眼下方不知何處,露出些許興味的笑。
美人,若隻是耗材未免可惜了一些。
千金台之上架了一座高台,與其說是台子,不如說是一個空中樓閣。連着樓閣的是無數根巨大的鎖鍊,四位絕色女子站着樓閣的四個角落,她們有人撫琴,有人吹箫,有人懷抱琵琶,有人舉着玉笛。
蕭瑟縱身一躍,掠到了高台之上。緊接着司空千落、雷無桀、葉若依也躍了上去,站在了蕭瑟的身旁。
“備酒!”屠二爺高聲道。
酒上了,連同那十五盞的下酒菜也同時被婢女們端了上來。可是人們的目光卻都不在那些精美的菜色之上……
在他們看來這場宴席無非是六皇子拉攏隊伍威脅敵人的遮羞布,可過了這麼久了,六皇子仍然待在那空中閣樓之上,一個人都沒有請上去,四方帷帳遮擋下他們甚至連六皇子的樣子看不清。
十五盞的下酒菜已經上完了。所有的人耐心也磨盡了,場中之人除了欽天監的那兩位,并沒有誰是真沖的這禦宴而來的。
從黃昏喝到了月升,真正的筵席也該開始了。
蕭瑟舉起酒杯:“我來為大家敬酒!”
全場寂靜。
十六道白衣忽然從場邊掠出。
白衣雪月城!
下方林淺皺眉,繼而恍然,這些雪月城弟子中還有她安排去救援雷無桀和司空千落的幾個,原本早該回雪月城了,不想竟然還跟在蕭楚河身邊……
蕭瑟舉杯,他們與其同舉。
“敬大家!”蕭瑟高呼。
“敬大家!”十六人與其同喝。
蕭瑟縱身一躍,從樓閣之上向千金台躍去。
“接着。”雷無桀輕輕推了推腰間長劍,長劍出鞘,沖着蕭瑟飛去。蕭瑟左手拎着酒壺,右手接過長劍,在空中看似不經意間猛地一劃,随即他将長劍擲了下去,重新落回了雷無桀的劍鞘之中。
蕭瑟穩穩落地,舉起酒壺仰頭又喝了一口。
那千金台後帷幕終于被蕭瑟一劍斬斷,緩緩落了下來,後面的景象終于展露在了賓客面前。
那是一個大大的“奠”字!
黑色的字,白色的底。莊嚴而肅穆,讓看着的人渾身升起一股涼意。
林淺手裡的鎏金孔雀紋鑲玉酒杯“铛”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
不兒……
今天重頭戲也太他麼吓人了吧!
不是……
這踏馬是祭奠誰的啊?
不會是大師兄……吧?
然而,千金台之上的蕭瑟和從閣樓躍下的雷無桀、司空千落、葉若依等人忽然高呼:“止!”
場内頓時鴉雀無聲,賓客們全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望着蕭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
隻聽一聲“止”之後,蕭瑟雙手猛地一揮,将身上的那件嶄新的錦衣從身上扒了下來,随後丢在了地上,露出了錦衣之下的一身麻衣。
其他的雪月城弟子也同時學着他們的動作,将身上的錦衣丢在了地上。
他們身下的那間麻衣,是由最粗的生麻布制作,并且斷處外露不緝邊。這是一件——喪服。
好家夥,還是五服裡最重的那一種——斬衰。
隻有國喪、夫喪、父喪才穿的那種。
林淺:……
林淺心裡有一萬匹羊駝奔騰而過!
大師兄還沒死呢!
蕭楚河你奪嫡有點奪嫡的态度好伐,好好搞點權術,拉攏拉攏大臣,打壓打壓異己不好麼,搞這麼大陣仗祭奠大師兄,這麼講義氣,不要命了?!
淦!
好歹搞事之前給她通個氣啊,這麼聲勢浩大的葬禮,大師兄還活着都可惜了啊喂!
下方前來赴宴的兩王并文武百官如何震驚暫且不說,隻說那十六名雪月城弟子,兩兩對劍而立,十六人同時揚劍,劍起劍落,身形若穿蝶飛花,步伐輕盈若絕世舞者,進退回旋之間,急促飛快的舞動中,劍身上閃着流星般的光芒,響起隆隆鼓聲……
蕭瑟舉着酒壺,向前踏出幾步。
他唱道:“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複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蒿裡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複落,人死一去何時歸!”雷無桀和葉若依收了劍,與蕭瑟同唱!
林淺,林淺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挽歌都唱上了,大師兄知道了指定得誇我們“孝死了”。
你們搞事之前就不能給我透個底……
好歹讓我有點準備吧!
氛圍都烘托到這份上了,林淺也隻能順勢表演起來,單手扶額,“悲傷難以自抑”地倒回了座位,掩面哭泣。
公孫潇從震驚中回過神,欲上前安慰,被林淺的侍女擋了,才讓林淺能在哭時悄摸露出一隻眼睛看上面蕭瑟衆人。
他們唱盡了挽歌,蕭瑟已經淚流滿面,将手裡的酒灑在地上,祭奠那因他而死的人。
這樣大不敬的事做出來蕭楚河猶嫌不夠,唱完了挽歌又上了一道葬禮上必不可少的豆羹飯供衆賓客享用。
林淺:“……”
林淺已經擺爛了,反正大師兄這段時間也跟死了差不多,抛開事實不談,你就說這場面感不感人,催不催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