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又驚又怖，莫名其妙的刺殺和半截沒成的風月攪擾了她的大半心神，林淺确實有點累了，但心裡又有點失落。

這點失落讓她心裡發蔫，懶懶散散地不知該幹什麼，洗漱過後坐在重重床帳裡也是如此，明明累了一天，回來路上還有些犯困，如今卻沒什麼睡意了。

林淺一手托腮，目光虛無地凝在绫紗燈座中葳蕤燦然的燈火，裡頭火苗卷動踴躍，像最初情動時無雙躍躍的雙瞳。

手指無意識輕點臉頰，林淺心想着，總不能以後都這樣吧，還是要和無雙說清楚她的顧慮，無孩和無性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唉。

林淺垂下眸子，說來她還不知道無雙想不想要孩子呢。如果他想有自己的後代，她又該怎麼辦呢？

她自己無所謂天倫之樂，兩輩子都親緣淡薄的人，何必渴求什麼血緣親情。兩次父母長輩給予的愛要麼如同一塊她不愛吃但一定會出現在餐桌的生姜，要麼如溫暖但模糊又短暫的柔光，早已湮滅在記憶海中。

總之，她不覺得自己适合孕育一個生命，何況妊娠的過程太慘烈，一個人該有多麼強大而堅韌的意志，才能忍受十個月的痛苦和一日的生不如死去誕生一個全新的人。

窗外月色冷冷，西風凜冽無情，林淺亂七八糟想了很多，直到無雙帶着一身濕潤水汽進來才回過神。

洗幹淨的無雙随意披着上衣，松松紮着半濕的頭發，露出的膚色微白，整個人像塊水潤潤的奶糕。

“不回去你盟友那裡嗎？”

林淺懶懶擡眼睨了一下衣衫不整的無雙，手指糾着胸前的發纏繞，“難道白王府連客房都沒給你準備一間？”

無雙輕挑了下眉，在林淺身側坐了下來，“有當然是有，不過這裡能和你待在一起，比什麼地方都好。”

他伸手抓了她背後的一縷的烏發，學着林淺在指間把玩，“再說我又不是沒地方去，淺淺會收留我的，對吧？”

無雙俯身，眸子裡亮晶晶的，笑盈盈地湊過來看上林淺的眼睛。

燈燭輕曳，林淺垂眸，能看見他的清亮的眼睛裡倒映了自己的模樣，不免心中一悸。

林淺不自在地微偏過頭去，“你要想來，我就算想攔也攔不住。說什麼收留。”

一手抽回無雙手裡的頭發，她輕吸一口氣，想和無雙探讨探讨生育這件事，可一對上他猶然帶着少年氣的眉眼，提醒着她眼前人不過十七八歲，自己還是半個孩子呢，就要考慮自己要不要有孩子了。

滑膩宛如絲綢的烏發從指尖一絲絲流走，無雙眼裡浮現一絲疑惑，卻見林淺低歎了一聲，問他：“你喜歡小孩子嗎？”

嗯？

無雙眼裡的疑惑更深了，但還是認真回答她：“算不上喜歡不喜歡，嗯……聰明的或許會喜歡。”

“那你想要自己的小孩嗎？”

無雙微愣，呆呆地指了一下自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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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的孩子？”

這個話題對于目前還是一個蕭楚南的無雙未免太過深遠。

但無雙靜心一想，臉上一紅，心裡卻是一陣激動。

他和淺淺已經到了商量以後孩子要生幾個的地步了。

太好了！

無雙眼睛一亮。

他們要是有小孩一定和淺淺一樣漂亮，如果淺淺喜歡，他一定會非常努力讓淺淺有孩子的。

啊，那到時候孩子該起什麼名字，淺淺是更喜歡男孩還是更喜歡女孩呢？

小小年紀的無雙思考人生大事，已經想到以後孩子長得像誰了。

思緒魂飛天外時林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催促：“傻笑幹什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想要自己的孩子嗎？”

林淺那雙水盈盈的，泛着秋月白霜般皎豔光彩的眼緊緊盯着他，無雙心頭微悸，笑道：“我想和你有我們的孩子。如果是我們的孩子，我會很喜歡的。”

林淺心頭一沉。

無雙納罕，反問：“怎麼突然問起這麼往後的事，怪不好意思的。”想到了什麼，他擡眼看一眼林淺，臉皮浮現一層薄紅，羞赧地撓撓頭發，“嗯，你放心，我在孩子上面沒有身體問題，隻要……嗯，成親了，你願意的話，我努力一點，我們很快就會有孩子的。”

他說着臉上的紅更明顯了，但還是很認真地看着林淺，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像是夜空中閃爍的星子。

林淺：“……”

她有點無語。

扶額苦笑一下，林淺幹脆開門見山：“其實我不想有孩子，無論和誰都不想，這一輩子都不想。如果我們以後成親了，我不會為你生兒育女，也不許你和其他人搞出孩子，如果你想要後代，那麼……”

林淺咬了咬下唇，心裡打着鼓，閉了閉眼，輕輕道：“那我們隻能止步于情人的關系。婚嫁……隻能作罷了。”

她一隻手緊緊絞着身側的白色寝衣，擡眸将目光緊緊凝在無雙臉上，仔細觀察他每一寸表情。

如果，如果在這件事上她和無雙無法達成共識，那麼他們的感情注定不會長久到哪去。

無雙如果因為無雙城要放棄感情，那是外部問題，而生育與否卻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如果連内部都出現了裂痕，感情就會像失去支點的高塔，外面輕輕的一陣風就吹倒了。

過去……估計林淺也沒想過自己真的想和無雙結婚。

她一顆心忐忑不安，面上的神色卻是冷靜的。暖黃燈火下女子看向少年的盈盈目光宛如一泓秋水。

“你不想要孩子……”

林淺的心髒随着他的話一上一下，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無雙垂眉思索着，片刻後一揚眉，道，“那我們就不要嘛。如果是你我的孩兒，我珍愛他，是因為他是你生的，你愛的。若你不愛，我亦不會珍愛，既然如此，幹脆不生，也算一件好事。”

他的話說得絕情而冷靜，細細想來卻很有幾分道理。林淺心口一松，舒了口氣。

“而且，養孩子好麻煩的，以後就我們兩個人待在一起，也不錯。”無雙想到無雙城裡師姐妹們屁股後面跟着的小奶娃們，偶爾聽見的震天動地的哭聲還有師兄們的抱怨，心想沒有孩子也好，少麻煩一些。

林淺臉上有了點笑影，皎皎眼波流轉，映着暖黃燈火更如湖光映夕陽般璀璨。

“那麼就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一輩子，好不好？”

她歪歪頭，笑意清淺，燈光底下，她的每一寸發絲都好似鍍着疏淡的光暈，容貌中的冷豔減了八分，顯出無與倫比的柔美婉約。

無雙，無雙覺得他又有點發熱了。

在一起一輩子什麼的，簡直比他說過的任何一句情話都要直接露骨。反正他是臉和身體一起發燙，卻也幹脆地應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