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曉堂的金榜不需幾日就傳遍天下,這張金榜提醒了蕭瑟等人很多事,也告訴了天下人很多事。
隻不過姬雪收回金榜之後又和蕭楚河屏退衆人去議事閣神神秘秘的不知說了什麼事,林淺大抵猜到了一些,無外乎是有關當年琅琊王之死的線索。
這蕭家人細細理過來前前後後三代人一團爛賬一樣的兄弟君臣恩怨,哪怕她半個看客隻知道點片粼碎瓦的消息都覺得亂七八糟,果然皇家腌臜事多,還是少沾染為妙。
林淺拉着明顯失落懷疑的司空千落走了,明白她因為姬雪和蕭楚河的親厚而介懷,便勸道:“姬雪是百曉堂的堂主,知道很多不該知道的隐秘,而這些隐秘要是讓非當事人知道了隻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千落,這也是一種保護。至于姬雪……她和蕭楚河就像我們和大師兄一樣,别多想了叫自己煩心。”
司空千落提了提精神,她素來是樂天的人,今日姬雪的突然出現雖讓她有些吃味,但也僅是如此而已。她能感覺到蕭瑟對她的态度,自然不會亂吃飛醋。
“我明白的。”司空千落将槍放在一邊,坐下來托着下巴擡頭望了望月亮,忽然問,“淺淺你覺不覺得這天啟城沒什麼意思?”
林淺也跟着坐下來,一起托着下巴看月亮,“确實沒什麼意思,不過有錢賺,呆着也就呆着喽。”
司空千落笑了下,那笑卻很短,她繼續說道:“平常或許有趣點,可從我們來了天啟城,先是大師兄遭遇不測,再是九九道,又是你,好像一個失神身邊的人就會不知不覺地死去。要麼就是呆在這小小的一個院子裡謀劃着怎麼應對别人,威脅利用别人,好沒意思。”
她又望了望皎潔無雲的夜空,英氣的眼眸裡倒映着一片清清月光,忽而輕聲喃喃:“我想和他一起見江湖。”
林淺在心裡長長地歎氣,她心裡卻覺得司空千落的願望估計成不了了。
蕭楚河已經一頭紮進了奪嫡的漩渦,無非就是兩種結果,赢了,蕭楚河君臨天下,司空千落要麼做皇後,要麼從此兩寬;輸了,那就是死,或者新皇仁慈留他一命,從此潦草餘生罷了。
不過情之一字向來困頓癡情兒女,無法自拔,林淺也知道她勸不動司空千落收心,隻能靠過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輕攬着她:“天啟城,就是他蕭楚河的江湖。”
司空千落也歪頭靠過來,姐妹倆側臉相貼,兩個腦袋相互靠着,如同兒時一般親密。
“那你呢,你以後和無雙城那小子打算怎麼樣?”
“如果一切順利,那就成親呗。”
“阿爹會同意嗎?”
“嗯……要是不同意,我就拽着他的袖子,哭着求情,一直到他同意為止。”
“這麼拼?那小子命真好。”
“到時候還要拜托姐姐你和我一起求情啦。”
“好啊,你在這等我呢!”
……
雪落山莊的風雅精緻是整個天啟城的頭一份,林淺在這裡被安排得很妥帖舒服,閑了看看司空千落和雷無桀切磋,有空和葉若依或者蕭瑟手談幾局,當然大多數時候這些人都忙的很,尋常林淺不特意過去他們也不會來找林淺,畢竟林淺本就是因為他們才卷入危險遭遇刺殺,再讓她深入參與這些事未免對她太過危險。
而林淺呢,她自己也不想摻和,本來她到雪落山莊就是避難的,再多管閑事算什麼?幹脆地給天啟的商鋪掌櫃們告了辭,又讓蕭楚河派人把她府裡的賬本搬了過來,尋常看看賬、喝喝茶、賞賞風景、看看醫書、興緻來了彈琴奏曲,有時候忙碌了一天的蕭瑟回來看見林淺的悠閑樣都忍不住刺她兩句。
林淺輕飄飄回他一句小氣。
在這風雨飄搖風聲鶴唳的天啟城,她倒難得過得滋潤無比。
最近蕭瑟和雷無桀忙着在姬雪的百曉堂查有關前琅琊王和當今明德帝當年皇位歸屬的舊時,先帝的兩封龍封卷軸至今有一副不知所蹤,而這一副卷軸極有可能成為小琅琊王蕭淩塵反叛天啟的重要籌碼,蕭瑟自然不能不能讓這東西流離在外。
隻是當年的事要追查起來千頭萬緒,真正有用的線索十分有限,饒是号稱通曉天下事的百曉堂也犯了難,加之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糕的時候,蕭瑟便分出了精力放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上——白王的眼睛。
皇帝近日見好,已經同意華錦為蕭崇治眼睛,今日便會到白王府。
于是今日蕭瑟和雷無桀照常去了百曉堂,葉若依回了将軍府,司空千落跟在了華錦身邊,整個雪落山莊除了徐管家和林淺就隻剩小厮侍女們了。
今日無雪,反而是冬天難得的晴天,陽光澄澄澈澈,盡管寒風依舊不減,但明朗的陽光鋪灑滿地,總會讓人心底泛起一點暖意。
林淺叫人搬了一架箜篌擱在院子裡,等陽光将院子照得暖和,她換了一身較輕便的白衣,披着墨狐皮大氅,跪坐在那架半人多高的孔雀首箜篌旁,輕輕撥了一下弦。
聲若水滴玉,溫潤中帶着幾分泠然。
林淺眼神裡露出幾分滿意之色,周圍的侍女上前請問是否需要幫忙調弦,被林淺婉拒了。
“你們都下去忙吧,我這暫時不需人照料。”
面容姣好的侍女輕聲應是,安靜地擺手示意院子裡其他人退下。
陽光如一匹輕薄的絲綢披灑在身,林淺擡手,指尖流轉着清朗的箜篌樂聲,是一曲從來沒聽過的調子,輕柔飄渺,宛如天邊的一抹流雲随樂音漸漸散化作一縷縷纖長清淡的痕迹,到最後又徹底消散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