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婉雲為沈清理了理鬓邊碎發,輕聲道:“清兒,娘看你你近來變化不小,是不是心裡另有了喜歡的人?”語氣似拉家常般,試圖讓沈清放下防備,袒露心聲。
沈清素手輕擡,緩緩握住任婉雲之手。
眸光似透過窗棂,望向那遙不可及之處,繼而,悠悠言道:“并非女兒中意之人,實乃天數,無從逃避。”
語氣中,絲毫不見少女談及心儀之人時應有的嬌羞與情窦初開的雀躍,反而透着曆經世事滄桑的深沉與無奈,看來這所謂的 “命定之人”,并非良緣美眷,而是一場宿命安排。
說完便以指尖作筆,在任婉雲攤開的掌心之上,一筆一劃、鄭重其事地寫下一個 “豫” 字。
她的動作不疾不徐,每一筆都仿佛帶着千鈞之力。
任婉雲的視線牢牢鎖定在成型的字迹上,起初,眼中隻是閃過一絲疑惑,可随着筆畫逐漸清晰,她的瞳孔猛地一縮,眼眸中滿是不可置信與極度的驚恐。
豫親王,是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年四十二,論起年紀,足可以當沈清的長輩。
昔年,在一場驚心動魄的刺客行刺中,為護聖上周全,他挺身而出,以血肉之軀抵擋利刃,一番激鬥後,左腿不幸遭受重創,最終無奈截肢,從此落下殘疾,成了瘸子。
自那之後,豫親王性情大變,往日的溫潤謙和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殘暴兇狠與乖戾無常。
豫王府之中,姬妾成群。
可這華麗的王府,于那些女子而言,實則是陰森恐怖的人間煉獄。
豫親王有着諸多不堪入目的肮髒癖好,不知多少無辜女子,在他的折磨下香消玉殒。
王府裡的下人,更是人人自危,稍有不慎,便會遭受打罵嚴懲,性命堪憂。
七年前,豫王妃溘然長逝,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蹊跷。
然而皇帝與太後皆偏護豫親王,王妃一族縱然滿心憤懑與疑惑,卻也隻能将這口苦水默默咽下。
近日,豫親王府忽傳消息,言豫親王欲再納王妃。
豫親王身份尊崇,地位顯要,又蒙皇帝與太後寵愛有加,其選妃自然講究門當戶對。
高門大戶之中,但凡真心疼愛女兒者,豈會忍心将自家嬌女送入那如狼窟般的豫親王府,使其深陷未知之險境。
然亦有一些人家,隻将女兒視作謀取利益的籌碼,聽聞此訊,簡直欣喜若狂,恨不能即刻将女兒送進王府,以換得榮華富貴,哪怕這意味着女兒或許會命喪其中。
豫親王妃娘家,雖痛失愛女,卻在皇帝補償式的照拂下,家族愈發昌盛,權勢日隆,财富益增。
如此情形,更是令那些貪圖功利之輩,對這門親事趨之若鹜。
任婉雲聽聞此言,不假思索便厲聲拒絕:“清兒,你這說的是什麼傻話!那豫親王府分明就是虎狼之地,娘怎會眼睜睜看着你往那火坑裡跳!”
話到嘴邊,她猶豫片刻後,還是低聲喃喃道:“若真要有人去…… 怎麼也該是五丫頭去……”
話說一半,恰好對上沈清平靜無波的目光,不知為何,心間竟湧起一股莫名的心虛,不敢再與女兒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