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貴與任婉雲對視一眼,雙雙上前,躬身行禮,“娘但請放心,兒子/兒媳定當殚精竭慮,為清兒籌謀此事。”
任婉雲應下仔細籌謀,然其心底,實是對沈清滿懷不舍。
沈清自幼在膝下嬌養長大,何曾經曆過風雨。
如今卻要嫁入豫王府,在她眼中,那豫王府絕非善地,處處暗藏兇險。且聽聞豫親王性情乖戾、喜怒無常,女兒此去,定如置身于荊棘叢中,舉步維艱。
能多留女兒一日,便多盡一日為母的教導之責。
自己一身本領,需毫無保留地傳授與清兒,教會她如何在那複雜之地自保,尋得萬全之策,如此方能放心。
沈貴提及仔細籌謀,心思卻與任婉雲大相徑庭。
于他而言,沈清這門親事若定下,豫親王勢必會因沈清的緣故,對自己有所提攜。
自家女兒年紀尚小,卻已頗具才名,正可借此良機,從豫親王處多謀取些好處,便能讓自己在官場上平步青雲。
故而,盡管二人心中所想天差地别,可在面對沈老夫人的要求時,卻默契十足地異口同聲應下。
沈老夫人端坐在主位,柔和地看向任婉雲,滿意地點了點頭,聲若洪鐘般說道:“自上次清兒受罰之後,懂事了許多。婉雲啊,是你教導有方。”
話語裡,滿是贊賞,看向任婉雲的眼神中,也盡是認可與欣慰。
話鋒一轉,沈老夫人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玥丫頭要是能有清丫頭一半懂事,也不至于讓我如此操心。整日裡竟和小五為了定王争風吃醋,全然不顧及家族顔面。不知遭了多少人恥笑,真是丢盡了我沈家的臉!”
她越說越氣,胸口劇烈起伏,手中的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敲了幾下,“這幾日在廣文館,她的一舉一動,真當老太太我全然不知?我雖整日居于這沈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府中諸事,又豈能逃過我的耳目!”
“雖說大房并非我親生,但沈家上下,本為一體,榮辱與共。”
沈老夫人語氣加重,“玥丫頭行事如此莽撞,毫無世家千金的穩重與擔當,難道不是你們三房平日教導失職?”
沈老夫人對于府中事務,或有所疏,然在後宅婦人之争的波谲雲詭間,堪稱個中翹楚。
當初,她不過是個卑微歌女,于煙花之地,遭人輕賤。
然憑心機,用手段,入主沈老将軍府,登堂成為當家主母,豈止靠那傾國之色?背後之狠辣手腕,才是登頂之基。
雖說她心底對大房一脈多有不喜,可在人前,她向來将場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
高門大戶之中,最是講究顔面與規矩,若因自家内宅之事,引得外人指指點點、肆意評說,成何體統?
平日裡,她對沈玥和沈清多有偏愛,對沈妙卻總是不假辭色,可一旦涉及家族大事,她心中那杆秤,便拿捏得穩穩當當,絕不敢有絲毫偏頗。
畢竟,家族興衰,系于子孫前程,尤其關乎到自己兩個兒子的仕途命運,更是半點馬虎不得。
對待沈妙,她一貫秉持着冷漠疏離的态度,能不管便不管。
但對于沈清和沈玥,她卻悉心籌謀,深恐稍有差池,影響了家族的未來走向。
陳若秋聽聞,急忙低頭,額前碎發随着動作微微晃動,聲音帶着幾分顫抖與惶恐說道:“娘親說得是,兒媳回去定當對玥兒嚴格管教!絕不再讓她做出這等有失體統之事。”
模樣宛如驚弓之鳥,生怕沈老夫人的怒火再燒向自己。
沈萬見狀,恭恭敬敬地微微躬身,眼中滿是懇切之色,拱手道:“娘,孩兒定當為玥兒覓得一門好親事。屆時,定讓她收斂心性,日後也好為家族添光增彩。”
言罷,又緩緩低頭,垂手而立,靜候沈老夫人示下。
任婉雲立于一側,眼神中透着一絲得意。斜睨陳若秋一眼,此番清兒之事,又讓自己于老夫人跟前博了幾分顔面。
念及此,她目光變得柔和而欣慰,輕聲喃喃:“想來清兒連這等事都思慮周全,當真是長大了。”
那語氣中,滿是為人母的驕傲與欣慰。
景榮堂外,谷雨與驚蟄二人,本守在廊下。
無意間察覺沈老夫人那邊事有蹊跷,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憂慮。
當下也不敢耽擱,匆忙轉身,腳步匆匆往西苑趕去。
入秋夜漸涼,風過處,寒意襲人。
定京地處北地,每至深秋,寒涼尤甚,穿透層層衣衫,直抵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