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及某處時,豫王喉間忽然滾出一聲悶哼,獨眼中竟閃過痛楚與快意交雜的光。
她指尖一頓,耳畔忽聞對方沙啞低語:“當年墜崖時,本王咬碎了兩顆後槽牙,卻想着 —— 若能活着回去,定要讓那些狗賊生不如死。”
“現在呢?” 沈清将臉埋在他膝頭,聲音卻帶着鈎子,“王爺可還想着那些狗賊?”
豫王忽然揪住她頭發往後扯,迫使她仰起臉來。
四目相對時,沈清看見自己在他獨眼中的倒影,竟比平時多了三分媚色。“現在?”
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左側犬齒上的金釘,“本王倒想看看,你這小丫頭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玩出什麼花樣 ——”
話音未落,窗外忽有夜枭長啼。
沈清望着他鬓邊霜色,想起《天命書》裡 “紅帳春深骨血融” 的批注。
沈清垂眸掩去眼底鋒芒,朱唇微啟道:“王爺說笑了,清娘雖閨中女兒,卻聞得王爺愛劍如癡,特向塞北劍姬學了段《金翎舞》。若王爺不嫌棄……”
尾音婉轉如百靈啼春,腕間金鈴随動作輕響,驚起廊下栖雀。
豫王獨眼中閃過興味,指節叩了叩紫檀桌案:“準了。”
殿中燭火驟暗,唯有三十六盞琉璃鳳燈次第亮起,将沈清身影投在漢白玉牆上。
她褪下織金外裳,露出貼身銀鱗軟甲,腰懸三尺青鋒,劍柄上九鸾金翎随呼吸輕輕顫動。
忽而袖中揮出三丈素绫,绫角系着的金鈴碎玉般響過,衆人隻覺眼前金光乍現 ——
素绫卷處,青鋒出鞘如龍吟。
沈清足尖點地旋身,軟甲上銀鱗映着燈光,竟似鳳凰振翅時抖落的碎羽。
素绫纏劍化作金翎鳳尾,在身後舒卷開合,時而如驚鴻掠水,時而如烈火焰山。
她口中輕吟《垓下歌》,聲線卻比尋常女兒家多了三分蒼涼:“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骓不逝……”
豫王摩挲着腰間斷箭,獨眼中寒芒漸被火光染暖。
但見沈清劍光如電,素绫在劍尖挽出碗大花結,每片金翎都映着燭火流轉,恍若真有火鳳涅槃,展翅欲飛。
她忽而低眉撫劍,忽而仰首長嘯,劍光纏綿處似訴衷腸,劍勢淩厲處如報深仇,端的是 “柔腸百轉藏鋒銳,俠骨三分繞指柔”。
殿外忽起夜風,吹得琉璃燈明滅不定。
沈清舞至高潮處,素绫驟然繃直如鐵,青鋒挑起案上鎏金香爐擲向空中,金翎振翅般擊碎香灰,恰似鳳凰啄破混沌。
她足尖點着香爐邊緣旋身,劍光與金翎交相輝映,竟在地面投出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虛影。
舞至最後一式 “凰栖梧桐”,沈清單膝跪地,劍尖深深沒入金磚,金翎垂落如鳳凰斂翅。
她擡眸望向豫王,鬓邊珠翠盡散,額間細汗将碎發黏在肌膚上,卻更襯得雙眸如寒潭映月:
“王爺可瞧出,這劍舞裡藏着多少殺招?”
豫王忽然起身,瘸腿重重磕在地面,卻幾步跨至她身前。
獨眼中倒映着她面上的火光,竟比初見時多了三分灼熱:“十七處。”
他伸手捏住她下颌,指腹碾過她微張的唇瓣,“尤其是第四式‘凰爪裂天’,若本王沒看錯,劍尖該是對準本王心口的死穴。”
沈清任他捏着下巴,卻将劍柄往掌心送了送:“王爺眼尖。不過……”
她忽然輕笑,舌尖舔過他虎口,“這招的破綻,也隻有王爺這樣的妙人才能識破。”
殿外忽起狂風,吹得琉璃燈劇烈搖晃。沈清望着豫王獨眼中翻湧的暗色,想起《天命書》裡
“劍舞鴻門殺意濃” 的批注,指尖卻悄悄勾住他腰間革帶。
短劍 “青鸾” 在金磚下微微震顫,劍穗上的金翎正輕輕掃過她腕間翡翠镯子 ——
那是任婉雲送她的及笄禮,此刻在燭火下綠得如同一汪深潭,藏盡了深宅女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