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一等丫鬟垂首退下時,裙裾掃過青磚的沙沙聲,恰似春蠶齧葉。
“三叔今日怎得空來?” 沈清起身相迎。
她特意未施脂粉,倒比平日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風情。
沈萬望着侄女面上未愈的血痕,喉頭微動。那道傷是豫王親賜的 “定情信物”,此刻在燭光下泛着淡金藥色,竟像是朵開在雪地裡的臘梅。
“清娘可知,玥兒昨日在廣文堂……”
沈萬話未說完,已被沈清截斷。她親手為三叔斟茶,青瓷杯底沉着半片陳皮,正是沈萬素日最愛:
“三叔不必多言,玥妹妹年幼心性未定,清娘怎會與她計較?”
指尖輕輕拂過杯沿,“隻是如今豫王府的聘禮擺在明處,外頭多少雙眼睛盯着沈家,若是自家鬧出些閑話……”
沈萬望着侄女腕間晃動的鎏金令牌,那是豫王親賜的 “如朕親臨” 之物,此刻正随着她的動作撞在桌沿,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勉強笑了笑,“你三嬸性子急躁,玥兒又被慣壞了…… 三叔隻盼着她能安分些,莫要沖撞了貴人。”
沈清垂眸飲茶,任由陳皮的苦澀在舌尖蔓延。
她想起天命書裡的另一個結局:沈萬曾多次提醒陳若秋和沈玥小心沈妙的算計,
沈玥一門心思撲在定王身上,陳若秋則整日盯着沈萬與常在清那點事,最終讓沈妙鑽了空子,将三房算計得家破人亡。
“三叔待清娘的好,清娘都記在心裡。”
沈清忽然起身,打開紫檀木匣,取出一套羊脂玉筆洗與狼毫,
“聽聞三叔最愛書畫,這是豫王命人從江南尋來的珍品,還望三叔莫嫌棄。”
她将文房四寶輕輕推到沈萬面前,“二房、三房本是同根生,如今外頭風雨欲來,咱們更該擰成一股繩。”
沈萬望着眼前溫潤的玉筆洗,指尖微微發顫。
沈清卻似不經意地歎了口氣:“玥妹妹天資聰穎,若是能将心思多放在家族上…… 三叔這些年,也不必這般勞心勞力了。”
夜風卷着紫藤花香撲面而來,混着遠處豫王府傳來的金鼓聲。
沈清起身推開窗棂,望着漫天星鬥:“明日起,讓玥妹妹安分些吧。有些局,不是誰都能摻合的。”
她轉身時金翎輕晃,掃過沈萬僵硬的肩膀,“三叔放心,有侄女在,二、三房不會散。”
沈萬離開時,身後秋水苑的燈火漸次熄滅,唯有沈清窗前那盞琉璃燈,在夜色中搖曳如鬼火。
他忽然想起方才她說話時的眼神 —— 看似溫柔,實則暗藏鋒芒,那不是侄女對三叔的關切,而是上位者對盟友的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