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楊老二朝月娘招手:“月娘,快來,這次劉有說了,他想好好過日子,不怪你了。”
月娘不想過去,她覺得在這場談話中,她和那袋送給劉有家的餅沒什麼兩樣。
這樣想,也就這樣做。
“我不去,我要回自己家。”
李大嬸一聽,急了:“這不就是你家嗎?月娘,你都嫁出來了,還能一直和我們一起住?”
“我要回自己家。”月娘重複道。
劉有原本還強裝着笑臉,這下終于忍不住了,暴跳如雷:“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一時間,場面混亂起來,叫罵聲不絕于耳。就在争吵越來越激烈的時候,劉有突然捂住胸口,“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劉有娘爹這才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扶起劉有,臉上滿是焦急。
村裡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把這三寸小地圍得水洩不通。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有好事者還伸長了脖子,恨不得鑽進人群裡看個究竟。
楊老二和李大嬸被人群擠在中間,根本走不脫。
她們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劉有躺在地上,臉色越來越蒼白,氣息也越來越微弱。
直到有人上前試探,一番檢查,宣告劉有怕是沒救了。
這一下,整個村子都炸開了鍋。大過年的,本是喜慶團圓的時候,卻出了人命,大家都覺得這事兒太穢氣。
楊老二和李大嬸呆立在原地,臉色煞白,嘴唇顫抖,想說點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們滿心愧疚,覺得是自己把女兒送回來,才鬧出了這麼大的事,這下可怎麼向劉家交代。
劉家沉浸在悲痛之中,劉有娘爹哭天搶地,捶胸頓足。
等她們稍微平靜下來,開始商量後續的事。劉家還有個小男子,是劉有的弟弟,年紀尚小,可家裡不能沒有媳婦操持。一番思忖,她們提出把月娘留下來,嫁給小男兒。
楊老二一聽,想都沒想就點頭同意了。在他看來,這樣既能彌補自己的過錯,又能讓女兒有個歸宿,兩家還能重歸于好。
他忙不疊地拉着李大嬸,對着劉家又是作揖又是道歉,表示一定會好好勸月娘。
……
方玉珍家忙活的不可開交。
地上擺放着幾大盆冒着熱氣的豬血,幾個男人正齊心協力地擡着剛宰殺好的豬,豬血在地上淌出一道道暗紅色的痕迹。
方玉珍爹雇的短工。
她娘手上的動作麻利,将滾燙的開水澆在豬身上,用力地拿着刮刀,一下一下,豬毛簌簌地掉落。
這已經是她們家殺的第三頭豬。
外面排的長隊,都在等着買肉呢。
往年的生意可沒這麼好。
首先自然是城郊的養殖場,對,不是小村莊裡散戶養殖,而是水泥房子蓋的廠子。
可專業了,不僅有飼養員,還有技術員。
大夥第一次聽到,“啥?給豬喂食還專門發工錢?衙門這錢可真舍得花!”
“不止呢,還有專門守門的!”另一個人接着補充。
其她人點頭,“是得守着,防着小賊惦記。”
當然,大家心裡都清楚,借幾個膽子,也沒人敢去那觸楣頭。
養殖場讓豬肉價格降了下來,這是其一。而其二,便是如今各種各樣的工作多了起來,長工、短工都有。
人們兜裡有了錢,自然更願意買點肉改善生活,這才讓方玉珍家的生意這般紅火。
方玉珍将一塊上好的五花肉用麻繩一捆,遞給了排在最前面的顧客。
顧客眉開眼笑,一邊掏錢一邊誇:“小娃娃真厲害,都會收錢啦。”
方玉珍笑着回應:“謝謝,慢走啊!”
她學了近半年的數學,加減法還是不錯的,更何況買肉的人花錢也不多。
這時,一個中年女子風風火火地趕來,沖進隊伍裡。
“給我留五斤排骨!”她扯着嗓子喊道。
方玉珍娘出來應道:“放心,你昨天預訂的排骨,我可一直給你留着呢,訂金都收了,哪能不上心!”
這位女子,從前是馬鄉紳家的仆人。不過現在時過境遷,馬鄉紳家被抄了,她也不再是仆人,而是和其她人一樣,出來做長工。
就在這個月,馬家傳出消息,開始雇人做事了。女子打聽一番,發現這活兒和從前做仆人時幹的差不離,還是住在馬家,不過和過去最大的不同,就是現在有工錢拿。
她思來想去,對比了其她的工作機會,覺得還是在馬家做活更合适,便應下了這份差事。
馬家的人雖然落魄了,但畢竟過去吃穿不愁,見識廣、腦子活泛,學東西、賺錢的速度都比旁人快些。
想想也是,當普通人家還在為吃飽肚子發愁、拼命掙紮的時候,那些大家族的人早就開始琢磨詩詞歌賦這些精神層面的東西了,眼界和能力自然不一樣。
中年女子接過排骨,小心翼翼地提在手中,心裡想着,這些排骨是要拿回去給專門的廚子煲湯的。
馬家雖說大不如前,可有些講究還是延續了下來。她擡手看了看日頭,盤算着時間,緊接着便要去城裡那家熟悉的酒樓點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