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自先停步,指着旁邊的門說:“我得去歸還影械,你報案就從隔壁這個門進去。”
宋必姜緊張地點點頭。
等謝自先的身影漸漸遠去,宋必姜深吸一口氣,苦中作樂,也算是生平第一次了,接着擡腳邁進了西邊的門。
她看到一個寬敞的大堂,與傳統縣衙大堂不同,這裡并沒有高高在上的審判台。
牆壁上挂着各種規章制度和辦事流程,讓人一目了然。就是字上面有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她一點兒也看不懂。其實,她也不是那麼會識字。
大堂裡擺放着幾張辦公桌,桌上整齊地放着筆墨以及一些奇怪的簿子。
幾位身着統一服飾的衙役坐在桌前,有的在認真記錄着什麼,有的在與前來辦事的百姓輕聲交談。
宋必姜忐忑地走向其中一位衙役,說明了自己報案尋人、家裡遭劫的情況。
衙役并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立刻拿出紙筆記錄,而是先讓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稍等片刻。随後,起身走到一個櫃子前,從裡面拿出一個專門的報案登記冊。
“具體時間是?”
“是三天前,午後。”
當時晌午飯過後,她去林子裡轉悠,娘還叮囑她不要跑太遠,可她還是跑遠了,等回來後,就是……
就像一把刀插進宋必姜的胸口,她突然想起二伯滾落的頭顱,想起家仆們猙獰的面孔。
“先節哀。那些人長啥樣,你還記得嗎?”
“他們,平日裡都穿着粗布麻衣,長相……”宋必姜盡量詳細描述,可她實在想不起來,平日裡她和那些人毫無接觸,更何況一個人沒經過培訓,描述起來大多都是些泛泛之詞。
衙役正低頭寫着什麼,這時門簾一掀,謝自先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辦完了?”謝自先。
宋必姜點點頭,又搖搖頭:“還在說那些家仆的模樣,可我實在記不清了。”
謝自先拍拍她的肩膀:“能記多少是多少。”她轉頭問衙役,“這位姐姐,北山那邊有消息嗎?”
衙役擱下筆:“巡邏隊今早确實帶回幾個逃難的人,不過和這件案子應該無關。”
宋必姜:“那我娘她們......”
“别急,”謝自先插話,“咱們先去吃飯。都過晌午了,你肚子不餓?”
被這麼一說,宋必姜才發覺胃裡空得發慌。早上就啃了半塊幹糧,這會兒确實前胸貼後背了。
衙役把寫好的記錄收進抽屜:“有消息會通知你們的。記得常來問問。”她遞給宋必姜一張紙條,“這是報案憑證,收好了。”
走出縣衙,謝自先熟門熟路地帶着宋必姜拐進一條小巷。巷子不寬,兩邊都是食肆,蒸籠裡冒出的白氣混着飯菜香,勾得人直咽口水。
她們在路邊找了個面攤坐下。老闆一邊下面一邊跟謝自先打招呼:“小謝又來啦?老規矩?”
“兩份。”謝自先比了個手勢,轉頭對宋必姜解釋,“她家的肉絲面一絕。”
宋必姜盯着老闆上下翻飛的手。那雙手骨節粗大,手背上還有幾道陳年疤痕,卻靈活得很,眨眼間就抻好了一團面。
面端上來時熱氣騰騰,說好的肉絲面看起來就沾了點肉腥。
宋必姜吹了吹,小心地啜了一口湯。
她見謝自先從口袋裡掏出幾張花花綠綠的紙片遞給老闆。老闆接過去數了數,又抽出幾張不同顔色的紙片還給她。
“咦?”宋必姜瞪大眼睛,“怎麼不付錢?”
謝自先正把找零的紙片往口袋裡塞,聞言笑道:“這就是錢啊。咱們這兒早就不用銅錢銀子了,都用這個。”她抽出一張紅色的紙片給宋必姜看,“這是縣衙發行的紙币,比揣着沉甸甸的銅錢方便多了。”
宋必姜接過紙片仔細端詳,隻見上面印着"壹圓"幾個大字,還有精細的花紋和印章。
謝自先:“還有些地方是用銅錢的,我們還要和其它地方做生意。”
宋必姜隻好夾一筷子面,是啊,她不是早就知道,這是一個不被外界允許的國家呀。
路邊傳來一聲元氣滿滿的聲音:“自先姐!”
一個牽着孩子的女人走過來,那孩子一看就寫自己就松開母親的手撲過來。
“桃桃長高啦!”謝自先彎腰把孩子抱起來轉了個圈。
女人走過來,笑道:“聽說你去村裡放影械了?怎麼樣?”
“還行。”謝自先放下孩子,問道:“黃姐,今兒怎麼沒去紡織廠?"
"請假帶這皮猴兒看醫去!”黃姐擦了把汗,突然盯着宋必姜打量,“這位姑娘眼生得很......”
宋必姜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謝自先一把攬住她的肩膀:“我表妹,來投親的。”說着湊到李嬸耳邊嘀咕了幾句。
黃姐的臉色立刻柔和下來:“可憐見的。要我說啊,既來了咱們這兒,幹脆把頭發剪了進紡織廠,包管比投奔那些不靠譜的親戚強!”
“别擔心,紡織廠的活計簡單。我剛去時連紡車都不會用,現在不也成老師傅了?”
謝自先不時應和兩句。
之後,黃姐帶着孩子去醫院。
謝自先解釋道:“黃姐是我的房主,在城裡我租的她家屋子。這幾天你就和我一起住吧。”
宋必姜斟酌着開口:“她剛才說要剪頭發......”
“哦,那是進廠的規矩。”謝自先說,“長頭發容易絞進機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