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創世神,請您降幅于我們,和我們所享用的食物。我們也為您所恩賜的一切而感謝您……”
神父沉穩的聲音和孩子們稚嫩的聲音混合,交彙成一支驚心動魄的樂曲。
宋曈重重拍打着玻璃窗,試圖引起坐在窗邊的茵茵的注意。可茵茵卻虔誠地閉眼,誦讀着冗長的禱告詞。
“我們一同祈禱,願光榮歸于您。富有無窮力量的神明啊,感謝您賜給我們恢複智力和體力的能量……”
“茵茵!阿奇!”宋曈之前繞了一圈,知道教堂的門已被鎖上,她做不到讓這些生命和避難所一起消失,在幾十下拍窗後終于捏緊拳頭——
咔——
嘩啦啦。彩色的玻璃窗破了一個窟窿,宋曈握緊的拳頭上紮滿了細碎的玻璃,她踮起腳尖,試圖将自己的手臂伸進去——
“宋曈!”
一聲驚呼讓她整個身體一頓。
她回頭,望見滿臉震驚的奎因和不管什麼情況下都是張冰山臉的1217。
短短的一晚上發生了太多事情,宋曈的精神一直被吊着,直到看見眼前的熟悉面孔,她緊繃的神經才得以緩和。
“宋曈,你怎麼了?天呐!你的手——”奎因想上前拉她的兩隻手停在半空,她看見了宋曈鮮血淋漓的左手,玻璃殘渣嵌進她緊握的拳頭,手臂上也被不少尖銳的玻璃劃出血痕。
奎因轉頭看了一眼教堂,兩隻眼睛都瞪直了。身為和異種打交道的科研工作者,她隻需要一眼就發現裡面的人絕非正常人類。
教堂内的禱告仍在繼續,在這片火勢即将逼近的區域呈現出詭異的祥和。
“求您次給我們您口中所言,來洗滌我們的靈魂,使我們的身體和靈魂都足夠健壯……”
宋曈疲憊的目光落在大步上前的男人身上,她所有的精力都被燃燒着熊熊大火的森林耗盡,此刻,她看見奎因的唇上下開合,似乎正焦急地說着什麼,可耳朵卻隻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以及胸腔内那隆隆的心跳聲。
直到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旋轉時,孩子們清澈動聽的嗓音才随着耳鳴傳入她的耳朵——
“偉大的創世神,願您的光輝照亮我們通往幸福的道路,願您真摯的祝福庇佑我等虔誠的信仰者,偉大的神啊……”
陷入昏迷的少女掙開混沌,再度站在了森林的入口。
火,漫天的大火。
明月之下,青灰色的天空倒映着火光沖天的餘煙,整座森林都被濃煙籠罩,遠處的大火以驚人的速度蔓延,舔舐着每一片殘存的蒼翠。
宋曈的呼吸道被樹木的燒焦味填充,顆粒感的濃煙不斷滾入她的鼻腔。平時宜人的微風成了災難的幫兇,大火咆哮着,幾乎将森林中心的厄爾庇斯湖吞沒。
視野内全是灰燼火星,宋曈在木道上竭力奔跑。
“野貓?那個軟弱愚蠢的家夥……此刻應該正在湖邊打撈他姐姐的屍體吧?”
“為什麼是湖邊?哈……當然是因為我們騙他的啦,沒想到他這麼笨,居然真的在駐紮隊伍的飲食裡下藥……”
“你還不知道吧……其實那些駐紮士兵的飲食全是避難所食堂加工的……”
野貓那張瘦削的臉龐出現在宋曈腦海裡,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總是明亮犀利的,絲像是一盞供能充備的塔燈,毫沒有對暗夜的畏懼。
越往森林深處,火海的溫度便越高。宋曈的腳步逐漸緩慢,她的身體開始發出警告。
木道的兩側出現人類殘缺的部件,硬生生被扯斷的肢體散亂在四周,渾濁的空氣裡多了血腥味。而曾經沐浴在陽光裡的木道,也為鮮血所浸染,成了通往地獄的不歸路。
越接近厄爾庇斯湖,殘肢出現在宋曈視野的頻率越高。她有一瞬間感到窒息,曾經和她打過招呼的年輕面孔,此刻裹挾着鮮血再次和她碰面。
大片的紅在土地上流動,面露驚悚之色的腦袋,淌着黃色液體的眼球,被暴力撕扯斷的四肢……
“宋……”
攔腰折斷的大樹旁,絕望的男人正等待着死亡,突然,他的目光鎖定了移動的身影——
他拼盡全力呼喚她的名字,卻隻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喉嚨翻滾,他張着口,徒勞地從喉嚨深處傳出一些嘶啞的氣息。
他知道自己的聲帶受到重擊,已經不可能再發出正常的聲音。火焰肆意的咆哮聲中,他甚至開始聽不清自己的呼吸聲——更不用說宋曈此刻正站在離他三米開外的木道上。
煙霾進入呼吸道,有一股難以名狀的灼燒感,身體的疼痛使他放棄了求助。他沒了兩條腿和一隻胳膊,鮮血浸透他的衣服和身下的土地,此刻他隻能安慰自己好歹死前還能看見熟人。
可宋曈卻忽地停下前進的步伐,好似聽到了什麼,左顧右盼确認兩秒方向後,奇迹般地向他這處望來——
“菜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