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妹還在這宅子裡,自己才說服了她一起逃亡到南方,和沈霁初過平淡的生活。
霁初!
裴铮手段狠辣,霁初還不知受了何等酷刑。
“你将霁初怎麼樣了!他在哪?”
屋内忽然沉寂下來,裴铮箍着她的手緊了緊,“你倒擔心起他來了?我真不知你看上他哪裡,我隻将此事透露了一點風聲給他,他就迫不及待地找到我,表示願意為我助力,誘你入陷阱。你說我卑鄙無恥,那沈霁初就光明磊落了嗎?”
裴铮的聲線拔高,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濃濃的酸意滋生。
這個蠢貨,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底下的人湮滅了生息,靜悄悄躺在那裡仿佛一個精美絕倫的人偶,再無任何回應。
被裴铮算計強占了身體也沒遭受戀人背叛來得噬心蝕骨。
她曾對沈霁初深信不疑,霁初是個端方和潤的君子,也會為了區區權勢而出賣她嗎?
她甯願相信是裴铮在蓄意抹黑霁初!
待裴铮餍足起身,走到桌前點燃了燈燭。
幽幽的火光猛地拔高,陡然照清四周。
裴铮披上外袍,為自己倒了杯茶水,惬意輕松地俯視着她。
蘇雲缈的視線則緩緩轉向緊閉的大門處。
或許霁初也同她一般,被束縛了自由,勢單力薄,無法闖入房内解救她。
霁初定然也是絕望無助地守候在門外,直至天亮後,走到她身邊撫去她滿身傷痕。
可裴铮看穿了她的自欺欺人,系了衣帶,闊步過去推開了門。
涼風洩入,頃刻間吹散了一室淫靡。
蘇雲缈撐起身子,懷揣希冀望過去,卻隻見跪倒一地的丫鬟們。
霁初他……不在這?
“霁初——!”蘇雲缈不知從何來的力氣,徑直自榻上跳了下來,不着寸縷的瑩白身軀來不及捕捉就已沖至門口。
裴铮第一次見她喪失理智,竟任由她從身前跑過。
待反應過來,裴铮輕易追趕上去,掐住了她的手臂,“這麼不知廉恥,想讓外面人都瞧見你的身子嗎?”
蘇雲缈被他負在肩上時還兀自嘶聲喊着那廢物。
“霁初,你在對不對?你來救我出去,霁初!”
他不信那沈霁初聽不見這廂動靜,慫貨不敢露面罷了。
裴铮一把将她甩在榻上。
蘇雲缈滾落被間,背脊輕輕戰栗,口中呓語:“霁初才不會這樣對我,不會的,定是你威逼利誘,強迫他如此,霁初……”
不承想那沈霁初竟在她那占據如此重的分量。
直到現在,蘇雲缈還在為那人開脫辯解!
可笑至極!
不見棺材不落淚嗎?那就滿足她。
裴铮自地下拾起衣裳丢給她,冷冷道:“你不是要找他嗎,穿上我帶你去。”
蘇雲缈飛快套上袖子,指尖急切慌亂地系着鈕結,唯恐他反悔。
裴铮踹開路上不長眼湊上來的小厮,箍着她的手腕快步到廂房前。
時至深夜,屋裡的人還未睡,火燭跳動着,映出窗紗上一個伏案書寫的清矍人影。
氛圍安靜閑适,好似這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尋常夜晚。
好似蘇雲缈沒蒙在鼓中被他親手奉上仇人的床榻。
蘇雲缈生出懼意,臨出發前的自信與勇氣蕩然無存,她怕發現真相。
若被她灌注所有希望的霁初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僞君子,那她該怎麼辦?
她掉轉身子,胡亂沖撞着要回去,如寒風中伶仃落葉,孤立無援。
裴铮嗤笑一聲,抓住要逃跑的蘇雲缈,一腳踹開房門。
沈霁初被這巨大的聲響驚動,匆匆走來查看,第一眼卻看到兇神惡煞的裴铮立于門前,驚詫道:“出了何事?”
裴铮嘲諷地目光向下,沈霁初這才瞧見那個被他抓在手上的女子。
“缈缈,你……都知道了。”沒有任何解釋,沈霁初連驚惶不定的樣子都不屑表演,隻愧疚地垂低眼簾,存了幹澀堵意的喉頭微動,向她勸解道:“缈缈,其實裴大人如日中天,你依附于他也能保得平安,我一草芥,無權無勢,無法護佑你,事已既此,你還是看開些吧。”
輕飄飄的一段話,蘇雲缈幾乎癱倒在地,全身重量吊在裴铮的手臂上。
裴铮本想好好嘲笑她幾句,殺一殺她的志氣。
可剛低頭,隻瞧見蘇雲缈神魂喪失,喉間嗬嗬吸着涼氣,一副幾乎窒息的慘烈模樣。
裴铮臉上頓時失了血色,飛快抱起柔若無骨的女子向正房奔去,一邊高聲喚人道:“将薛郎中帶來!”
之前為了确保萬無一失,他特意請了京中名醫随行左右,不想今日就派上了用場。
經薛郎中切脈診斷,施針壓下蘇雲缈驚悸的症狀,彼時已接近天亮。
忙碌了半宿的裴铮也有些疲憊,揉了揉眉心,喊了薛郎中至屋外,以免兩人談話聲驚醒好不容易睡下的蘇雲缈。
“可有格外需要注意的事項,她這症候應不是什麼病症引發出的吧?”
薛郎中背着藥箱,神情嚴肅,“大人安心,蘇姑娘隻是受到巨大驚吓,才會刺激心神,以緻心動過速而氣短昏厥,我為她開幾副安神的藥,再靜養些時日,就會逐漸好轉,不會留根。”
他說完,見面前的大人淡淡地“嗯”了聲,便轉過身瞧着窗外,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他一郎中,不敢置喙權貴們的密事,便拽着藥箱的肩帶,在下人的示意下準備退出去。
可腳剛踩在門檻上,就聽屋内一聲巨大的碰撞聲,丫鬟們驚呼尖叫,他作為郎中,心知肚明此聲不詳,轉身向回趕,卻見剛還處之泰然的裴大人已迅捷地沖至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