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才得了喜訊,卻無法如尋常夫妻一般衷心慶賀。
他盯着那疏離的背影,“今夜你好生休息,我不擾你。”說完後徑直退出了房間。
待那腳步聲徹底消失,蘇雲缈方松緩了頸背,長呼了一口氣,伸手入被,神情凝重地去撫摸那仍平坦的小腹。
那其中竟孕育了一個小小的生命。
她至今還有些恍惚感。
實在是這個孩子來的太突然。
乍得消息時她有驚亦有恐,卻無半點喜意。
裴铮逼迫她誕下孩子,何曾考慮過她的感受。
若在從前,她大可答應裴書敏的條件,生下孩子後一走了之。
可如今……
見識到了裴铮的瘋魔與執念,她怎還會相信裴铮會輕易地放她走。
這個孩子恐怕會變作她的枷鎖,束牢了她。
想到此處,眼角處再次泛起澀意。
她這輩子應是再無希望了罷。
隻盼着微蘭能早日得了解脫。
她拼盡全力,也要将微蘭送出這牢籠。
初夏時節,一日比一日的熱起來,好在蘇微蘭在床上養了月餘,已能正常下地行走。
她扶了丫鬟的手,迫不及待地站在銅鏡前,忐忑地揭開下擺,看着腰後那處肌膚沒有留下疤痕才松了口氣。
還好她每日不厭其煩地堅持塗那味道難聞的祛疤膏,看起來效果頗佳。
不過她也敏銳地發現了一些旁的變化。
譬如那身邊人的态度。
小厮丫鬟們雖不敢苛待她,可明顯不像從前那般唯命是從了。
這些人都是見人下菜碟的主。
蘇微蘭自知仰仗着姐姐的關系才能獲得優待。
可那日裴铮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拂了蘇雲缈的面子,又将她押在刑凳上用刑。
她如今真是顔面盡失。
下人們私底下還不知如何編排她們姐妹倆。
恐怕以後的待遇會一日不如一日,蘇微蘭再也坐不住,痊愈後第一件事便是去落雁閣看望姐姐。
可那落雁閣前似是換了批人,手臂一揮,不講情面地将她攔住。
“夫人有了身子後不喜吵鬧,特意叮囑了不要讓閑雜人等進去打擾。”
“閑雜人等?”蘇微蘭忍不住拔高聲調道:“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我是她妹子,還不快讓我進去!”
那護衛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道:“哎喲,我見您确實眼熟,那日被打的屁股開花的不會就是您吧?”
蘇微蘭鼻子都要氣歪了,有心硬闖進去,但見護衛皆是五大三粗的漢子,默默吞了吞口水,心道也不急于一時,便又帶着丫鬟退回了院子。
隻是還不等她徹底弄清姐姐驟然冷落的緣由,丫鬟們又給她帶來一個噩耗。
她的婚期竟提早到了下月!
蘇微蘭猶如被一道驚雷劈到頭頂,怔怔地坐下說不出話。
時間太緊張,丫鬟們與她道喜後便去準備那成婚需要的物件,倉促之下先特地列了個名單給她看。
蘇微蘭定定地看着那些黑字,半晌後直接暴起将那兩張紙撕了粉碎,氣得胸前劇烈起伏。
那富商她曾暗中見過一面。
那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并無一般商人的銅臭氣,面相一團和善,說起話來頗為守禮。
姐姐誇他是個可靠的人選,可蘇微蘭卻十二分的嫌棄。
那富商再有錢又如何,還不是在那裴铮面前唯唯諾諾的,那副軟弱的樣子看得她就來氣,連帶着自己都感覺日後會低人一等。
何況她剛經曆了一場生死之劫。
有權有勢之人視人命為草芥,随意拿捏她們的生死。
而那富商,她未來的夫婿,不過有幾個臭錢,若是将來與大官有了沖突,她還不是首當其沖受到影響?
蘇家當年的災難曆曆在目,她萬萬不想再經曆一回。
雖然姐姐說嫁人過日子,安穩祥和才最重要。
蘇微蘭無端打了個激靈,她才不想甘于平庸。
她要的是高高在上的生活,榮華富貴觸手可及。
若說有人能實現她的願望,又能與裴铮分庭抗禮,這裴府中不正有個合适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