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朝的皮相很好,剛成親的前幾日,周離也曾暗道過可惜。
如今這般近距離的對着這副好皮相,“可惜”兩個字又在周離腦中浮現。
終究不是一路人。
周離沒再理賀朝,直到飯畢,二人沒再說一句話。
杯盤碗盞已被丫鬟收走,桌上隻餘一壺清茶,還有那隻匣子。
二人依然相對而坐,隻不過周離扭頭将臉對着窗子,望向了窗外。
窗外漆黑一片,靜谧的連一絲風都聽不見。
賀朝倒了一盞茶,放到周離手邊,又給自己倒了一盞。
茶香袅袅,将周離的目光拽了回來。
賀朝噙着笑意問道:“怎麼不見那本《女誡》?”
周離那本《女誡》早就看完了,新的話本還沒來得及換封皮,但後來自己真實性子已經被賀朝識破,便也無需再多此一舉。
不過這些時日,周離也的确沒時間看話本,一邊忙着查祖父的事,一邊整理着和離之後的安排,故而,那本《女誡》話本,早就被周離放到了一邊。
周離不知賀朝為何突然對《女誡》感興趣了起來,此時也并不想說《女誡》的事,周離想快刀斬亂麻的把和離的事解決了。
正要開口,賀朝意氣風發的聲調傳來:“你想同我去邊關?邊關可不是你這嬌滴滴的小娘子待的地方,回去吧!”
周離不知賀朝突然發起了什麼魔怔,整個人被震在了當場。
隻聽賀朝又捏着嗓子道:“小女子不怕邊關苦困,隻願追随将軍以報将軍救命之恩,還請将軍成全!”
周離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自覺的抖了抖,看賀朝的眼神都帶了幾分探究。
中邪了?
“中邪”的賀朝恢複了正常,眉頭輕挑:“不熟悉?”
熟不熟悉的周離不知道,周離現在想找道士畫幾張符,貼賀朝腦門上。
賀朝見周離毫無反應,眼神裡還起了對自己的戒備。
便繼續用意氣風發的聲音道:“恕難成全,吾已有心悅之人,非她不娶!回去吧!”
随後賀朝又捏起了嗓子,發出了一長串的“嗚嗚”聲。
周離:……
周離想起來了,這是自己看的《女誡》話本上的故事。
話本中的将軍順手救了個女嬌娘,女嬌娘非要以身相許,無奈将軍便編了謊話,說自己已有心悅之人,讓女嬌娘退卻。
怪不得賀朝問那本《女誡》呢,還以為是沒話找話。
所以賀朝已經看過這本《女誡》話本了?什麼時候看的?如此,那他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性子的?
周離驚覺,賀朝并不是那日早上才發現自己有所掩藏的。
周離并未生氣,也未覺得賀朝心思深沉,能成為一方将領,不是隻有武藝高強,精通人心才能更好的排兵布陣。
但周離還是神色有些複雜,複雜于賀朝剛剛如唱戲般的說了話本上的這段。
如果第一次賀朝捏着嗓子說話說得上是驚悚,那适應之後,第二次捏着嗓子“嗚嗚”隻覺得好笑了。
既然好笑,周離也沒憋着,便笑了出來。
賀朝見周離笑了,眼睛也彎了起來,心下想着,不知今日博得阿離一笑,可不可以抵消一點自己對她做的混賬事。
周離彎着嘴角問道:“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第一次沒等我一起用飯的那日。”
這話說的有些暧昧,好似兩人是兩心相悅的真夫妻一般。
周離當做賀朝少有的不正經,便沒做理會。
周離笑道:“沒想到這麼早就發現了,所以獵探那日,你早就認出了我?是故意幫我的?”
賀朝點頭承認,卻又道:“不過最先認出你來的并不是我。”
周離一驚,竟然還有别人認出來了?怪不得前幾日老夫人十分肯定的說自己參加了獵探。
周離:“那個人是誰?”
賀朝輕咳道:“是我的坐騎,赤霄。”
周離睜大了眼睛。
賀朝解釋道:“馬商說,赤霄很有靈性,隻會對自己的愛侶溫順,對其他人都很兇橫。”
周離想了想賀朝那匹通體雪白,隻有門鬃是淡灰色的駿馬,的确每次見自己都蹭過來。
但周離還是有些狐疑,她和賀朝又不是真夫妻。
賀朝自以為看出了周離的狐疑,道:“我也覺得不太準,因為赤霄曾經對一個黑不出溜的黑小子也很溫順。”
黑不出溜的黑小子:……
周離端起茶盞輕啜一口茶,掩飾自己眼底的複雜。
周離覺得現在二人之間氣氛緩和了不少,不再僵硬,适合商量和離的事,便出聲道:“我有事同你商量。”
賀朝似是猜到周離要說什麼,但也沒阻止,而是認真聆聽。
周離見賀朝并未排斥,便直言道:“我還是希望可以早日和離。”
賀朝捧着那信,在書房靜坐了幾近一個下午,除了把自己痛罵了無數遍,還有就是想該如何彌補自己的過錯,如何彌補周離。
自己可以答應周離提出的任何事,除了和離。
和離了,她就真的無處可去了。
自然,賀朝也有自己的私心,周離方方面面真的符合自己對妻子的要求,留下她也可以少了和離再娶的麻煩。
如果賀朝沒看那封信前,周離提出早日和離,自己還可以理解周離不想在西北吃風喝沙。可是在看過那封信後,自己無法理解,周離為何還執意要和離,她真的不怕無依無靠嗎?
那麼,如果自己不同意和離了,周離又會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