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離被賀朝的反問問的啞口無言。
如果說周離第一次提出早日和離,不過是在被賀朝發現了自己有所遮掩後,又因前一日自己在老夫人那裡受了些算不得委屈的委屈,一時不快才開了口。
而那次之後,周離卻是真的想早日和離,因為想回京城親自盯着岑郎中,早日查清祖父被害的真相。
而這兩個原因,周離一個都不能宣之于口。
如果以前者為因說出,像是在同賀朝訴說委屈,周離并不想讓賀朝覺得自己是受了欺負,往大了說,周離不想讓任何人覺得自己受了欺負。
周離甯願自己将所有事情解決,也不想在任何人面前露出楚楚可憐的模樣。
但後者的原因又不能說。
周離斟酌了片刻,退而求其次的商量道:“可是我想回京住幾個月。”
語氣平平闆闆,聽不出絲毫商量的語氣。
賀朝看不出喜怒的臉上終于有了變化,眼神裡讓周離看不懂的情緒也帶了些許探究:“要住幾個月?”
周離點頭。
賀朝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隻道:“這樣的話,誰都看得出你我之間出現了問題,你當時可是答應了這半年不會讓任何人看出端倪。”
周離張了張嘴,不知賀朝是什麼意思。
如果不去京城,最多再等五個月就可以和離。
五個月後,就可以沒有這些雜七雜八的污糟事絆住自己了。
可是如果這樣,五個月的時間,還會找到祖父被害的蛛絲馬迹嗎?
周離的眼神暗了下來,靜靜垂下了眸子。
賀朝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答應你。”
周離擡眸,眼中寫滿了不可置信。
賀朝:“不過,你在京城住了多久,我們的半年為期就要延後多久。”
周離:……
剛剛周離被賀朝反問為何自己執着于這幾個月,自己無法回答,但賀朝呢?
好像賀朝比自己還要執着。
不過好在可以早日回京,便點頭同意。
賀朝沒想到周離會應,心下輕輕松了口氣,但還是覺得有些苦悶。
屋中再一次靜默下來。
夕陽帶走天邊的雲霞,緊跟着,天色也暗了下來。
彩金敲了敲門,安靜的進來點了燈盞,又悄然的退了出去。
二人各自坐在了矮榻的一邊,中間隔着方桌,雙雙微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良久,周離才再次開口:“謝謝你。”
賀朝轉頭看向周離的側臉,隻覺得自己不是人,竟逼得曾經那般恣意盎然的姑娘為了這幾個月向自己道謝,喉間驟然酸澀起來。
正當想開口說你不必道謝時,周離又道:“謝謝你下午對我的維護。”
賀朝一怔。
喉間的酸澀也乍然不見。
夜色漸深,屋中的燈盞并未燃的透亮,周離卸下了的一絲防備,突然想傾訴些什麼。
但向來很少和人傾訴的周離,卻不習慣開口,所有的話在嘴裡滾了一邊,最終隻化作了兩聲道謝。
饒是如此,這兩聲道謝也讓賀朝不辨喜怒的臉色瞬間轉晴,眉間倏然漾起笑意。
周離似有所感,轉頭看去,直直撞進了賀朝帶着萬千星辰的眼睛裡。
周離也微微一怔,心裡某個地方微不可查的跳了一下。
回過神即刻避開了視線,給自己倒了盞茶。
周離突然覺得屋中太安靜了,安靜的不太自在,便沒話找話道:“下午……賀陽為何也幫我?”
賀朝因那兩句謝心情大好,至少證明自己所為,周離并非全然不見,自己在周離心裡應該有一席之地的,隻不過那一席之地特别小。
小沒關系,别沒有就行。
賀朝心情愉悅了,屋中氛圍也疏朗起來,便玩笑道:“你是他的親大嫂,他不幫你幫誰?”
周離也感受到了賀朝的愉悅,雖然不懂,但這樣總好過剛剛那般。
周離:“老夫人還是你們親祖母呢?怎麼說我都是外人。”
賀朝突然起身出去吩咐了什麼,回來也給自己倒了盞茶,道:“是不是外人,對事都要公允,再說你不是外人。”
周離又是一怔。
賀朝繼續道:“二弟自從來了西北,就聽了很多周老将軍帶兵打仗的事,十分欽佩,現在周老将軍在他心裡的地位都要比祖父高了,下午在堂屋外,祖母在屋裡……為難你時,我也問了彩金事情原委,二弟也聽見了,自是十分氣憤。”
賀朝瞥了周離一眼,有些吃味的說道:“二弟素來嚴肅話少,今日說的話都快趕上他幾年說的了。”
周離聽後,目光柔和溫聲淺笑。
賀朝目不轉睛的望着周離側臉,覺得心被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