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哥兒毫不見外的撲進了周離的懷裡,笑出了兩顆小白牙。
親爹賀啟無比羨慕的看着這一幕,晖哥兒自從見了周離後,就恢複了孩童的本性,不再老氣橫秋,但對其他人依然沒有多麼親近。
恢複孩童的本性已經足夠讓賀啟高興了,至少确定了自己生的是個兒子,不是生了個爹。
可如今見到親兒子對周離這般親近,還是有些心裡泛酸。
周離的确喜歡晖哥兒,這是賀家唯一一個無關其他隻因着本性喜歡自己的人,雖然隻是個孩童。
但周離并非沒有眼色,和晖哥兒玩了一會兒,便帶着晖哥兒朝賀啟和楊珍芸二人走去,晖哥兒見過周離後也仿若又開了一竅,搖搖晃晃的奔向賀啟夫婦。
賀啟差點又要老淚縱橫,蹲下身來張開雙臂,直到晖哥兒撲進懷裡。
饒是往日裡八風不動的楊珍芸,此時也顯出幾分高興之色,隻不過還有一兩分的吃味。
丫鬟們陸續将年夜飯擺上了桌,賀家一衆加起來也不過十幾個人,便未男女分席,共同圍坐在一張可容納二十人的紫檀木圓桌上。
賀老将軍和賀老夫人一左一右的坐在了主位,其餘衆人按位次而坐。
席宴豐盛,席間卻不熱鬧,隻有賀老将軍問着幾個孫子在營中的情況,女眷卻安靜異常。
周離不知賀家本就如此,還是因為自己的原因,但無論是與不是,周離都神色如常的埋頭隻吃着面前的兩道菜。
忽然,面前的碗中落入了一筷子脆筍,下一刻又落入一塊羊排。
席間驟然安靜下來。
周離愕然看向坐在自己身側的賀朝,賀朝恍若無人的道:“還想吃什麼?”
周離怔愣的搖了搖頭,一時摸不清賀朝要做什麼。
二夫人欣慰的拽了拽自家夫君的袖子,眼神裡明晃晃的寫着,今晚是不是就能成事了?
二老爺接受到二夫人的眼神,隻覺得不可思議。
自己聰明的大兒子,真能忍到現在都沒圓房?
賀蘭幽幽的開口:“四哥,你也給我夾菜,我要吃荷包鮮。”
賀陽面無表情的給賀蘭夾了個大雞腿,雞腿夠大,能堵住嘴,少說話。
賀啟和賀武仿若醍醐灌頂有樣學樣,也紛紛為坐在自己身側的自家夫人夾起了菜,就連問話也與賀朝一字不差:“還想吃什麼?”
楊珍芸和楊惜芸被自家的憨夫君鬧了個臉紅,低聲提醒着好好吃飯。
坐在主位的賀老将軍欣慰的捋起了胡子,老夫人則臉色更加難看了。
家宴到了最後,賀朝平平淡淡的開口道:“兩日後,我陪阿離回京。”
話落,又是一片安靜。
二夫人再次欣慰起來,大兒子能想到陪阿離歸甯,總覺得用不了多久就能抱孫子了。
不痛快了一整晚的老夫人道:“既然你早就定好了要回京,何必急着将佳蘭早早送走?讓佳蘭跟着你回去,你還能照應照應她。”
本就安靜的屋中更安靜了。
話少的賀陽又開口了:“佳蘭表姐是因犯了錯處才被送回的,祖母難道還要讓佳蘭表姐和咱們一起過年嗎?這樣置三嫂于何地?”
賀蘭和賀陽隻有在二房人面前才按小排行稱呼,兩房人在一塊時,則按通排稱呼。
老夫人一聽見賀陽開口,瞬間氣的啞口無言,隻覺得四孫子從那天開始才長了嘴,專門氣自己的嘴。
老夫人氣的哼了哼,便不再說話。
賀朝接着道:“這次是陪阿離歸甯,一個月後回來,營中已經安排好了,但還是要請祖父多多照應。”
賀老将軍一臉慈祥:“盡管去就是,不用擔心這邊。”
賀朝點了點頭,又道:“大伯母、大嫂二嫂,你們可有書信要給家中?後日前可以交于我。”
大房三人點頭稱好。
除夕家宴過後,兩房和賀老将軍、賀老夫人共同守歲。
楊珍芸将晖哥兒交給乳母,和大夫人、二夫人陪着老夫人打葉子牌,楊惜芸笑眯眯的坐在大夫人旁邊觀看。
賀老将軍将兒孫叫過去喝茶聊天。
賀蘭拉着周離到了角落裡,悄聲道:“我纏着問母親前些日子發生了什麼,母親都跟我說了,嫂嫂,讓你受委屈了。”
周離看着賀蘭為自己打抱不平的神色,心中一暖。
賀蘭又悄聲繼續道:“孫佳蘭本還想去求祖母,賴着不走,結果被祖父知道了,祖父不知道跟祖母說了什麼,第二天就把孫佳蘭連同那兩個丫鬟一起送回京了。”
這引起了周離的好奇,賀老将軍說了什麼直接讓老夫人痛快的松了口。
周離眼中赤裸裸的疑問,看的賀蘭一笑:“我也不知祖父說了什麼,但是我知道是大哥告訴祖父的,不然以祖父的性子,哪裡能知道孫佳蘭會不想走?”
周離心道,竟是賀朝知會賀老将軍的?
孫佳蘭沒注意周離想什麼,繼續叨叨:“早在很多年前,祖母應該是做了什麼讓祖父憤怒的事,哪怕還在京中時,祖父也是一直一人睡在書房,但我感覺應該與大伯母有關。”
周離訝異的挑了挑眉。
不用周離說話,賀蘭一個人就能繼續說下去:“大伯多年前戰死沙場後,祖母就很明顯的怨怼過大伯母,後來還是祖父出面,才維持了現在和睦的表象,自那時候起,祖父就一人搬去了書房。”
賀蘭往牌桌那邊瞅了瞅:“不過,大伯母本就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現在應該早原諒祖母了吧!”
周離也跟着賀蘭向牌桌那邊看了看,那邊婆媳幾人逗得老夫人又高興了起來。
周離看了看身邊的賀蘭,不知是何種心情,如果沒有賀蘭,自己這個外人就更突兀了。
此時一道聲音在腦中響起:再說你不是外人。
周離不受控制的朝正在聊天的男人們看去,賀朝若有所感,也朝周離望了過來。
二人目光隔着十幾步的距離相撞,周離仿佛聽到了一聲大過一聲的心跳,自心口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