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員外笑得有些虛,“可能是這兩天光顧着陪内子,沒休息好。”
柳拾月“哦”了聲,抽出一張符紙:“這是我獨家制作的安神符,貼于床頭,可保好眠。”
“多謝大師,多謝大師……”
顧員外從衣袖裡拿出一錠銀元寶,放在柳拾月手心。
柳拾月壓住嘴角的笑,轉過頭去,卻發現不遠處的假山石上有一小塊透明黏着物。
隻小拇指指甲蓋大小,換做旁人可能隻會當做髒東西,可柳拾月太熟這玩意兒了。
電光火石間,她似乎明白了顧夫人為何總說有狐妖……
腳步聲漸近——
裴景明出來了。
顧員外抹了把汗,迎上去:“如何,大人可有發現什麼證據?”
“确有一些,”裴景明攥着塊手帕,“麻煩員外叮囑仆從,先不要靠近這裡,待明天會有衙役來重新取證。”
·
雖然徐州城中因狐妖之說而人心惶惶,但隻要不是夜裡,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人群中,有個一男一女的組合很是顯眼。
男人高大威嚴,一身绛紫色的錦服更顯其氣勢迫人,叫人不敢直視。
女子則是麻布的短衫和半裙,一根木簪束起烏發,眼波流轉間透着股機靈勁兒。
柳拾月:“大人發現了什麼線索,可能與我說說?”
裴景明自是不理她。
柳拾月提着裙子跑到他面前,一臉邀功樣:“我可是知道顧夫人說的“狐妖”是什麼了!”
裴景明這才停下,目光裡帶了幾分訝異,示意她說。
柳拾月卻要講條件,讓他先說。
“……”
裴景明擰眉,攤開手心的帕子:“隻在李直陳屍旁的假山石上發現了這個,不知是否與此案有關。方才我跟員外那麼說,也隻是想詐一詐,若兇手是府上的人,那麼今夜定會偷偷去花園查探。”
帕子上的,赫然是先前柳拾月見到的黏着物。
“這便是我說的關鍵,”柳拾月示意男人彎腰,附耳道,“大人,我有一計,可保此事萬無一失……”
“……如此,我們便可以守株待兔,甕中捉鼈了。”
裴景明凝眸,深潭般的眼底映出柳拾月狡黠的笑臉……
夜色如墨,月光被厚重的雲層吞噬,隻偶爾透出幾縷幽暗的光。
員外宅邸。
風動竹林,連廊上幾盞昏黃的燈籠投下斑駁的光,将竹影拉得長長的,扭曲變形。
一道人影漸漸清晰,在岔路口猶豫了一會兒,向右拐進一座園子。
素來冷清的花園此刻更顯凄涼,夜風從嶙峋怪石間攀上那人的脖梗,絲絲縷縷,若泣若訴。
男人打了個寒顫,攏了衣襟,扶着假山小心翼翼地朝某個方向摸去。
指尖觸到有别于石頭的質感。
他轉頭看去,就見假山石上貼着一張黃色的符紙,鮮紅的符文在幽暗裡張牙舞爪,似索命的冤魂。
男人腳下一軟,跪在地上。
眼前便是李直陳屍的枯葉堆,東南西北聳立着高低不一的石柱,其上的符紙迎風飛舞,仿若一個法陣,引誘着活人主動走進,自願獻祭。
“狐仙大人莫怪,狐仙大人莫怪,小人豬油蒙了心,借了您的威風……”
男人“唰”地跪倒地上,不停磕頭——
“小人隻想吓吓李直,絕對沒有亵渎您的意思……狐仙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計較……”
他兀自忏悔着,忽感頭頂一陣涼嗖嗖的風,兩道身影自黑黢黢的天上飛下來。
“狐……狐仙大人……”
銀白的劍光劃破黑暗,冰冷的尖利擡起男人顫抖的下巴。
一隻燈籠亮起來,緊接着是一道驚訝的女聲——
“顧員外?三更半夜,你在此處做何?”
顧員外看清了來人:“柳大師……裴,裴大人。”
裴景明的劍還抵在他的下巴上。
顧員外咽了口唾沫:“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裴景明手中的劍上移,拍了拍他的臉:“員外跟我回縣獄便知道了。”
“……大人冤枉啊!”顧員外喊冤,“草民隻是,草民隻是太想念表弟了,來此處跟他說說話而已……”
“員外就别裝了,”柳拾月打斷他,“方才您跟‘狐仙’說的話,我跟大人在屋檐上都聽見了,您就老老實實交代吧,不然……”
她恐吓道:“京城紫衣司指揮使裴大人的手段,您一定聽說過吧?”
男人虎軀一抖,眼裡的恐懼竟是比方才更甚。
裴景明瞥了柳拾月一眼。
站在地上倒是有模有樣了,方才飛下來時,一張臉慘白慘白的,比起顧員外也不遑多讓。
腰間的禁锢感還在,裴景明低頭,就見那隻揪着自己腰帶的手還未松開。
他一手持劍抵着顧員外,另一手拿着劍鞘,擡起來,不輕不重地敲了下。
“嘶——”
柳拾月吃痛,對上裴景明沒什麼情緒的眼眸後咽下了罵人的話,悄悄甩了兩下手。
裴景明收了劍:“顧員外還是聽話些,趁我還有耐心。”
外頭隐隐有人聲響起,似乎是起夜的小厮發現了這邊的動靜,提着燈籠前來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