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過了頭,便成了不識好歹,先生覺得呢?”
“……”
陸九看着面具後面那雙狹長妩媚的眼,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行至台階時,他扯掉了黑色手套,露出那雙瘦骨嶙峋的手,上面的皮膚都變成了透明,其下青紅相交的血管清晰可見……
都是那個該死的紫衣衛!若不是他臨到頭沖出來,東西便成了!如今一切努力都付諸東流,還要看那些該死的人的臉色行事!
還好,他過不了多久便會死了……
陸九又想起柳拾月正氣十足地攔在自己身前的模樣,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那個小師妹,這麼多年不見,還真是有些長進,竟跟紫衣司的扯在了一起,還破了狐妖案,間接搗毀了他的計劃,若不是看在師父的份上,方才他就……
罷了,反正她也解不開靈溪鎮的陣法,即便僥幸逃出,也救不了那個男人。
如此沒用的師妹,師父卻還總偏向她!
陸九眼裡一片晦暗,清瘦的身形消失在人群中。
·
夜,靈溪峰的一處山洞内,裴景明靠在火堆旁休息。
晌午從幻境中出來後,他便一直覺得頭腦發暈,渾身無力,原先打算今天走出這片山林,如今看來卻是不得不在此露宿一夜了。
柳拾月去林中抓山雞,偌大的洞中除了火星子劈裡啪啦濺在地上的聲音,再無别的響動。
裴景明有心去想靈溪鎮一事的始末,可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柳拾月——
他全然沒辦法思考,因為被人看到了最難堪的過往,那種赤裸裸呈現在人前的恐懼吞噬了他所有神思。
僅剩的一絲理智告訴他,柳拾月留不得。
她知道自己暈血,又看到了紫衣司的秘密,還……她知道的太多了,嘴上又沒個把門,說不準哪天被有心人一套,便全盤托出了。
可是……
炭火簇簇,映出男人眼中的掙紮。
洞外傳來山雞的啼叫和姑娘絮絮叨叨的說話聲——
“乖,别叫,要是把什麼猛獸叫來就糟了……”
“乖了乖了,我們不吃你……再叫一個試試!”
“你現在乖乖聽話,姐姐宰你的時候手會快些,讓你少受些痛苦……”
“……”
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傻姑娘。
裴景明垂眸。
做人若是能像她這般,倒也不失為一種快活……
算了。
算上此次,她已救他兩次了,他不能前腳剛說補償後腳就要殺她。
即使他手上人命無數,不在乎多她這一個,他還是不想。
就當是為了那可笑的正義罷!
裴景明自嘲般勾起嘴角——
即便他現在的所作所為,與正義毫無幹系……
柳拾月鑽進來,正巧看見男人變幻莫測的神情。
“……”她揚起笑臉,邀功似的拎起山雞,“大人看我抓到了什麼好東西!”
“……真厲害。”裴景明被她看着,象征性地誇了一句。
柳拾月行走江湖多年,生存技能可謂十分純熟,幾下便清理了山雞,用樹杈架起來,放在火堆上。
不一會兒,烤肉的香氣便填滿了整個山洞。
“大人平時在野外會吃什麼?”
柳拾月随口問道。
火光将姑娘的面容描摹得格外清晰,裴景明看着那明媚的笑臉,覺得身上也暖了些。
“……什麼都吃,饅頭大餅,有時也會獵些野味。”
“野味?”柳拾月好奇,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大人不是暈血?怎麼殺雞?”
話音落下才覺不妥,小心瞄了眼裴景明的神色,見他沒甚反應,臉色也因為心神損耗而略顯疲憊……
總之看上去沒什麼殺傷力。
柳拾月膽子大起來,又問了一遍:“大人暈血,是怎麼獵野味的啊?”
“……”
裴景明睨她一眼,淡淡解釋:“獵殺野味不會有多少血迹,零星幾點,忍忍還是受得了的。”
柳拾月:“那人呢?”
“人?”
柳拾月點頭,滿臉的求知欲。
裴景明才發現,從方才起就一直萦繞在心頭的,那種秘密被人窺見的焦躁不安,不知何時已漸漸淡去,他看着她,突然産生了一種,想逗逗她的想法——
“真想知道?”
“嗯嗯。”
他沖她招手。
柳拾月放下雞腿,乖乖湊過去。
“我殺人,有一千種不見血的法子……”
他突然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壓向自己——
“你想試試嗎?”
寬大的手掌帶着薄繭,按在柳拾月的後脖頸上,刺得她渾身一激靈!
她猛地彈開,雙手交疊在胸前,呈防禦姿态:“不想!!”
“……”裴景明扯了扯嘴角,理正衣襟,“雞腿烤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