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厭往屏幕上方看了一眼。
熟悉的舅舅風格。
他條件反射般挪動手指,準備按接聽鍵,可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懸在了半空裡。
因為他又突然想起廖雲說的話。
夏厭垂下了眼眸,眼睛在夕陽的照射下,泛着光暈。
直到電話快挂了,他才接聽。
電話那段出奇意料的停頓了一兩秒才有了聲音,“小厭?”
“嗯,”夏厭補充道,“舅舅。”
一般夏厭接到廖文尉的電話時,都是先趕在對方之前喊句舅舅。可這次确是廖文尉先開的口,剛才一兩秒的停頓,足以說明他明顯察覺到了這個細節。
“從機場出來了嗎?”廖文尉問。
“出來了,”夏厭說,“現在正準備打車回外婆家。”
“等等——”廖文尉突然說道。
“先跟我彙合吧,待會一起去看望外婆,”廖文尉說,“我有些話要和你說,事不宜遲。”
“就在機場東南邊的咖啡館附近,我待會就去那接你。”
夏厭嗯了聲。
挂掉電話之後,夏厭邊拖着行李箱來到了廖文尉所說的地方。剛到地方沒幾分鐘,便等到了一輛黑色轎車。
廖文尉帶着口罩和帽子,透過副駕駛座的車窗向夏厭揮了揮手,“小厭,快上來吧。”
周圍光線不是很好,轎車又停在了角落裡,夏厭未能看清廖文尉。幾年沒見,雖然認不出外貌了,但聲音還是有些熟悉的,不過熟悉之中卻多了一絲病怏怏。
司機下了車,幫夏厭把行李放進了後備箱。
夏厭說了句謝謝便上了車。
“等很久了嗎?”廖文尉沒有回頭,隻是通過後視鏡看向後座的夏厭。
“沒有,才剛到,”夏厭說。
“那就好,”廖文尉說着說着,捂住口罩咳嗽了幾聲,“還以為……讓你久等了咳咳。”
聽到廖文尉連續的咳嗽聲,夏厭才終于肯擡頭向前看去。
他倒不是因為廖雲的話感到膈應,而是他不敢看過去,不敢相信廖文尉一直瞞着他,把他當棋子使。
夏厭得有三年沒見廖文尉了,此刻他的變化讓夏厭一時不敢相信。
廖文尉沒了以前慈祥的面容,皮膚慘白一片,臉格外的消瘦,骨頭都能清晰可見,連普通尺寸的口罩帶在他臉上還往下掉,隻能将口罩繩子打圈轉才能緊貼着自己的臉。
除此之外,三年前那副茂密濃黑的眉毛此時已經花白,像是枯萎的枝幹。
夏厭愣了愣,終于反應過來什麼,“舅舅,病還是沒好嗎?”
廖文尉聽到這句關心之後,似乎笑了一聲,但卻很輕很輕。
他緩慢地搖了搖頭,聲音有些低沉,“人各有天命,我這爛命也該到頭了。”
聽見這句話,夏厭感覺心裡仿佛壓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我沒事,不用擔心小厭,”或許感覺到了夏厭的沉默,廖文尉又看向後視鏡和他說話,“醫生說最多還能活半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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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幾分鐘的車程,黑色轎車便停在了一所小公寓面前。
夏厭先下了車拿行李,往前走了幾步卻發現廖文尉被司機攙扶了下來,正坐在一個輪椅上。
“走吧,小厭,”廖文尉身子格外的弱小,坐在輪椅上就像是蜷縮着的老人。他似乎無法轉頭,隻是對着空氣喊了一聲,“好久沒回來了,北海的空氣還是那麼新鮮。”
司機推着輪椅向前走去,夏厭拿着行李箱跟在其後。
心裡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