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籽?”
林藤枝的聲音放輕了些,回應她的是一片靜默。
“阿嚏!”
秋雨寒涼,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似乎聽見些響動,林藤枝下意識擡眼,看見的隻有緊閉的房門。
她的頭微微低了幾分,最終收回了放在門把上的手,轉身走了。
“哒。”
“哒。”
“哒。”
許是近來發生的事情讓林藤枝太累,麥籽能聽到她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咔哒。”
直到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麥籽的力氣瞬間被抽空,她靠着門滑坐在地上。
屋内被黑暗浸滿,窗外狂風暴雨依舊。
在驚雷響起之前,刺眼的閃電給房間帶來一瞬的光亮。
麥籽低垂着頭,無力地靠坐在門後,左手緊緊扣住右手,手背上青筋繃起,清晰可見的是嵌入到血肉裡的指甲印。
她克制着自己打開門,克制自己去關心林藤枝。
她怕自己炙熱的情意掩蓋不住,再次把林藤枝吓跑,跑到她找不到的地方。
苦肉計不是次次都管用的。
在狂風暴雨之外,似乎夾雜着幾聲輕而又輕的嗚咽,轉瞬間又化為雨滴散在窗戶上了,徒留寒意。
黑暗中,麥籽低咳了一聲。
“咳……”
“咳!”
“咳咳!”
“小麥,你咳嗽好嚴重,真的不用請假嗎?”
麥籽沒說話,隻是輕微地搖搖頭。
她擡眼,看到女人正盯着自己,眉頭微微皺着,似乎有些不悅。
王清,她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
“麥籽,放學留一下,來我辦公室一趟。”
女人的聲音有些嚴肅,教室的空氣瞬間停滞了幾秒,随即而來的是潮水般的竊竊私語。
“她又被叫去······”
“她怎麼······”
麥籽甚至不想費力去聽那些熟到耳爛的議論,身體的異樣和嘈雜的環境讓她十分煩躁。
昏沉的腦袋在發熱,手腳卻在發寒。
“都在講什麼?喜歡說的話,到講台上來講!”
麥籽在鴉雀無聲中獲得了片刻安甯,女人的講課聲又再度響起,小蜜蜂發出嗡嗡的電流聲。
她擡眼看着女人的背影,頭發高高盤起,身上的旗袍随着她寫闆書有輕微的晃動,恍惚間有幾分林藤枝的影子。
意識昏昏沉沉,當麥籽再醒來時,早已不在教室。
她下意識起身,手背傳來微微的桎梏感,低頭看去才發現吊着針。
“醒了。”
熟悉的聲音像是上一秒還聽着,麥籽偏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沉默地點了下頭。
“麥籽,從高一我帶你們班主任開始,你就是最讓人放心的小孩。”
麥籽躺回到病床上,把被子拉過頭,明顯是不想聽。
王清并沒有去扯開被子,像是被她的動作逗笑,聲音溫柔,帶着笑意。
“果然是十八歲啊,還是個小孩子。”
“之前你被同學議論家庭情況,表現得那麼堅強,我很驚訝。”
麥籽感到一隻濕潤帶着溫熱的手将自己的手握住,她想掙紮,但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老師幫她良多,她不想用激烈的抗拒去傷害。
所以,麥籽沒有掙紮。
王清感受到她的松動,心下寬了幾分。
她雙手利索地将針拔掉,熟練地像是做了上萬遍的護士,輕柔地按着針眼處。
“記得嗎,你說過的流言不算什麼,你的成績能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那時候,你就是我最喜歡的學生了。”
她感到麥籽的手輕微縮動了一下。
“最近這一周,你逃課,不學習,最後還把自己的身體弄成了這樣子,我真的很擔心。”
“你一直把自己照顧的很好,這很優秀,很棒。麥籽,你是特别特别好的小孩。”
下一秒,麥籽猛地抽回手。
王清隻停頓了一秒,又繼續道:
“我擔心你現在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以度過的,自己無法處理的坎。如果你願意······”
她伸出手,緩緩地去拉麥籽頭上蓋的被子,阻力不大,但她沒有用勁去拉。
“請你告訴我,老師比你多吃了十多年的飯,也許會想出一個很好的解決方法。”
“我不是好小孩。”
終于,麥籽的聲音悶悶的,她其實想訴說。
她的生命中,最親近的人是林藤枝,唯一是林藤枝。
她會和林藤枝分享一切事情,訴說一切煩惱。
可當問題出在她和林藤枝之間,她無人可訴。
“為什麼這麼說?”
麥籽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又扯了扯被子。
愛上養大自己的姐姐的人,算什麼好人。
錯誤的情感,錯誤的愛,錯誤的人。
麥籽張嘴,唇角幹裂的有些疼。
疼痛讓她清醒,她緊張地舔了下嘴唇。
錯誤需要被隐藏,正如家醜不可外揚。
她不能再給林藤枝添一絲一毫的——
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