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闆安到床架子上,除了不太美觀,大小剛好,看上去承重量也夠。長長短短的木闆拼成的床闆,像不規則的拼圖拼在一起一樣,木闆顔色深淺不一,大小也不同。
這得有十二分的耐心,才能拼湊成一塊床闆。
齊然扛着單人床架子,司小年夾着床闆,一起往隔壁走。
司小年墜在齊然側後方,看齊然将鐵床架抗在肩頭,一手穩固住。這人的臉上、胳膊上、T恤上全蹭上了灰,有些地方還蹭了鐵鏽,T恤兩袖撩到肩上卡着,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挂了一層汗珠,五月午後的陽光給汗珠鍍了一層金色,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汗珠顆顆飽滿,汗珠下肌肉頗有些讓男人也豔羨的程度。
齊然似乎感受到了打量的目光,轉回頭去看,卻見司小年正望着果園的方向,哎。
“有電線嗎?”司小年問。
“沒有,等我去南縣修魚竿,買一卷回來,還要什麼列個清單吧。”齊然把床架子放到南向卧室裡,打開落滿灰的窗戶。
司小年把床闆放在床架上,又把樓上樓下所有的窗戶都打開。
齊然站在客廳正中,掃視徒有四壁的空房子,打開手機記事本記下司小年可能需要買的東西。
“廁所也不能用。”司小年從樓上下來,這是最沮喪的,要去齊然家共用衛生間和浴室,想想腦仁兒都疼。
“因為沒水,這房子從交房,好像你們家就過來簽過一次合同,之後就沒人來住過。”齊然說。
司小年靠在窗邊垂頭看地面:“租車嗎?”
齊然走過去跟司小年并排靠在窗邊,風從窗外吹進來,拂過兩人的後脖頸處。
也許是見慣了強橫的司小年,哪怕是上午撐着樹幹吐的昏天暗地的司小年也沒有眼前這種低落的情緒。
齊然扭頭看着垂頭喪氣的人說:“租,捆綁租賃,租車送司機。”
司小年垂頭笑:“技術渣,還好意思捆綁,不要司機我付兩倍租車費。”
齊然修長的食指送到司小年面前擺了擺:“不,車在我在,我不在甭想碰我車。”
司小年偏過頭,視線特意從下往上斜眤齊然,齊然臉部線條偏硬,如果視線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對視,從他這個角度稍微仰視這張臉,特别是齊然要笑不笑時的臉,這小子會顯得非常冷傲,堅硬感非常強。
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很容易相處的人。
錯覺嗎?
“行吧,就買一送一。”司小年慢慢站直,頭揚起跟齊然視線平行。
“是!租!捆綁租賃好吧,買的起麼你,我這是純友情陪玩。”齊然說着轉身往外走。
司小年站在電動汽車旁等齊然,齊然從屋裡拿了車鑰匙,又去了樓上,從司小年仰視的視角能看見齊然進了二樓的客廳,然後蹲下隻漏出的一個頭尖兒。
齊然媽媽從二樓屋裡走動,拿了東西遞給齊然。
司小年一直不相信自己的直覺,但他還是強烈感覺到齊然和他媽的關系不怎麼好,很生澀,還不如面對他這個半生不熟的校友來的熟絡。
話說回來,他和高冬梅的關系也就那樣。
“走,帶你南縣半日遊。”齊然手裡颠着兩串鑰匙,從二樓下來,“先去魚塘拿魚竿。”
司小年坐上車給司大年回信息,在他睡着的時候司大年打了一通電話給他。
魚塘邊圍了一圈釣魚的人,每兩人中間隔着三五米遠,算得上生意很好了。
電動汽車距離魚塘很遠就停下了,齊然招呼司小年下車:“不往裡開了,釣魚的人該跟我爺爺投訴我了。”
魚塘挨着果園,果園延伸到山邊兒,地形類似盆地,剛才他們一路開過來能看見海,現在四處望出去,隻有綿延的山和無盡的果園。
齊然爺爺坐在一幢小房子外喝茶,跟一個來釣魚的老頭,兩人聊起了紫砂壺,看見齊然和司小年遠遠就招手。
“醒酒了?小子酒量太淺!來,喝口茶水,提提神兒。”
司小年笑的有點不好意思。
為了防止一個不小心司小年就被雞賊的老年人拉去喝茶。齊然飛快的在司小年兩肩上推了一把,兩人從齊然爺爺身邊過去,徑直進了小房子。
齊然回頭跟爺爺說:“算了,您的茶水一般人喝不慣,又澀又苦的。”
“臭小子!”齊然爺爺兇了齊然一句,轉身指小房子裡,“這一袋子魚竿提過去看看,能修的修,不能修的換新,去吧,錢在袋子裡……”
齊然沒去提袋子,而是指着小木屋跟司小年顯擺:“這小房子出自我手,怎麼樣?”
司小年沒想到這人除了會釘床闆,還會釘小屋子,他打量一圈,視線收回看見齊然盯着他,一臉“快誇我!”的表情。
司小年抿唇笑,沖等誇的人豎大拇指:“厲害,野外生存能力滿級。”
齊然拎起袋子,肩上一甩,愉快地吹着口哨往外走。
司小年又從外面看了看小房子,材料僅限木頭和長釘,所有木料都是整根木頭分兩半的樣式,自然淳樸的跟齊然這人非常不搭。
怎麼說呢,在學校遇見齊然的很多次,齊然給他的感覺都是這人有點狂,年少輕狂也好,還是骨子裡的狂也好。總之齊然身上的氣質,不像今天所見的質樸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
他忽然覺得他對齊然有偏見。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面是籃球賽,齊然在場外嚷嚷着要拿蒼蠅拍拍死他們,後來又換成五毒八卦拍B掌。然後是一聲不吭,半路截他車……總之每一次出場都非常欠揍。
那時候他感覺這人是個大寫“傻逼”,就欠怼。
後來又賤了吧唧的不還他鐵絲環,帶着牛格組團過來找茬,宿舍樓的小路上……于是這人又多了個“有病”的标簽。
之後一個月,又像個神經病似的每周六上午追蹤定位他,一起回學校,還特麼裝啞巴不說話,非要憋夠一個月。
總之一點也不像這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出産的樸素“産品”,在學校的齊然和此時的齊然,好像完全不是一個人。
人的性格轉變,這麼變幻莫測嗎?兼容度這麼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