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哪有你們這麼不講道理的,這明擺着欺負人。”
“啥欺負人?啥欺負人,别不要臉,你們杜家必須負責,這親事可定下二十幾年,外頭人都知道,現在親事算了,我們家姑娘的清白也全沒了,你們杜家得賠錢,不賠錢我們就去找街道,找領導!”
馬慧芬被氣得頭暈,“你們說的這是什麼話,兩個孩子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面!那可是你親孫女,你說這話往後孩子還怎麼結婚嫁人。”
木奶奶卻是滿不在乎,“在鄉下能生孩子的女人多大歲數都有人要,這不用你操心,趕緊的,給不給錢?”
馬慧芬真是沒見過這麼無理取鬧不可理喻的人,心裡也慶幸沒和這樣的人做親家,眼下也隻想盡快将這些人打發走,開口問道,“你們要多少錢。”
“三百塊!少一分我們就不走了。”木奶奶說着,吐沫星子直接濺到了馬慧芬的臉上。
杜軍看看木奶奶又看了看自己媳婦,最後轉頭對着木爺爺開了口,“木叔,你看看這事……”
木爺爺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地步,她自然想讓自家孫女嫁到城裡,但叫二丫頭這麼一說,這事自然就不能成了,但他也不想白白丢了一門城裡親家,他不好開口,但木奶奶合适,木爺爺沒說話直接轉了頭,心裡對這個孫女也更加厭惡,要不是這個孫女,自家也不用這麼丢人。
而另一邊馬慧芬再聽到三百塊,這時頭也不暈了,直接吵嚷着,“我們家沒有那麼多錢,你覺得誰家有就上誰家要,我們給不起。”
木奶奶不聽直接上手一把抓住杜傑的衣服,“瞧瞧,這個是的确良襯衫,光這衣服就夠我們半年的工分了!”
馬慧芬也據理力争,“這衣服穿了五六年了,料子都磨薄了的。”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居然開始了讨價還價,家裡男人們都沒說話,隻有女人們上去理論,院子裡的婦女也參與進去,沒管一邊站着的木槿月,将她當作一件可以随意交易的貨物,隻要價格合适一切好說。
而剩下的人目光如影随形地落在木槿月的身上,有小聲議論的,還有對着她指指點點看笑話的,這一切都讓木槿月覺得窒息。
現實猶如一盆冷水盡數潑在他的身上,寒徹入骨,打碎了她心中最後一點的僥幸與奢望,直到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地看清了自己的處境,她絕對不能跟着回到木家……
在這裡她就直接被甩了一耳光,甚至當着她的面拿自己當貨物看,回去迎接她的指揮室更惡劣的情形,她必須逃跑。
現在逃出去?不現實,城裡對身份要求更嚴格,被抓住了輕則送回家重則接受審查,這不可以,那就隻能是結婚了。
杜家不是個好人選,那其他人呢?她忍不住往四周看去,尋找那個合适的人選,忽然一個身影映入眼簾。
院子裡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個十分帥氣的男人,男人站在人群的最外圍,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眉峰淩厲,眼底帶着一絲淡漠,看着就很不好相處,仿佛靠近了就會被凍住。
但她還是擡腳朝男人走了過去,反正都是要結婚,那不如找個帥的吧,她在心裡自嘲地想着,腳步也越來越快,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再猶豫。
走近些她才看清楚,男人身上穿着工作服,胳膊上打着補丁,袖口處磨出了毛邊,身上還有淡淡的機油味。
直到站在男人面前,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頓時心跳如雷,喉嚨發緊,她甚至能察覺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絞盡腦汁地想着該如何開口,如何說服對方,可是越想要表現得從容,就越是緊張,連說出口的話都打着顫。
“請問同志你結婚了嗎?如果沒有,你覺得我怎麼樣?我,我做飯很好吃,還可以洗衣服,可以照顧家裡……”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變成呢喃,她覺得自己此刻一定狼狽極了,可她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她隻希望面前的男人能夠點頭,帶她脫離苦海,真可笑,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妄圖通過婚姻改變現狀,她腦子裡天南海北地想着,到最後連自己都說了些什麼都不知道。
然而對方卻始終沉默,那雙深邃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審視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木槿月的心也随之一點點沉下去,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住衣角,指尖也已經泛白,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男人忽然開了口。
“好,我們結婚。”
他的聲音冷硬,像是冬日的寒風,不帶一絲溫度,可是聽在木槿月的耳朵裡,這卻是世上最動聽的聲音,
身後的喧嚣聲依舊在,杜家人的不平,木奶奶的讨價還價,圍觀者的議論,但這些仿佛都被隔絕到了另一個世界,她的耳邊,隻剩下他那句簡短而堅定的話。
她擡起頭,看着他冷峻的側臉,忽然覺得或許這一切并沒有那麼糟糕,至少這是她自己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