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句地說着,每個字都無比清晰地傳到木槿月的耳朵裡,也狠狠地砸進她的心裡。
不等兩個人再繼續,探視的時間到了,談話被打斷,木槿月被帶回去休息了,江熠也離開了。
出了調查組所在的地方,江熠臉上強撐着的鎮定和溫度被一陣風吹散了,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他挺直的脊背微微塌陷了一瞬,随即又繃緊,大步往回走。
快到家時,江熠在轉角的槐樹下,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刀魚,刀魚一看到他馬上跳了起來,三兩步沖了過來。
“江哥”他聲音帶着急切,眼神在江熠臉上飛快地掃過,試圖捕捉到一條信息,“咋樣了?見到嫂子沒?她……還好嗎?”他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道。
江熠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兜裡掏出煙盒,拿了根煙自顧自地抽起煙來,煙草的辛辣味道被吸入肺部,江熠咳嗽了幾聲,眼眶有些泛紅,但始終沒有開口。
看着模樣刀魚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心裡歎了口氣,為了嫂子,江哥都去找了江叔叔,從前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去找他,但他還是去了……
刀魚也從兜裡掏出了煙盒,拿了根煙,在邊上陪了一根。
他煙剛點着,邊上江熠開口了,“我得去趟鄉下看看她爸媽。”
“現在?”刀魚吃驚,這時候去鄉下也沒用啊,“是嫂子不放心吧,我替你去……”
“不用”江熠打斷他的話,他現在腦子裡是亂的,也不知道我啊自己該做些什麼,一直待在城裡也沒什麼用,倒不如去鄉下把答應她的事做好。
他深吸了幾口,目光沉沉地看着大院門口,因為是周末,已經看到了好幾家鄰居,鄰居們對他家都好奇得很,有唐嬸子這樣關心的,也有林家無視的,還有那些幸災樂禍的。
從前都是相親相愛的好鄰居,如今……
江熠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我媽還在家,院裡的人你幫我看着點,還有那個姓周的。”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語氣裡的恨意幾乎凝成實質。
“找人看好了,但凡有什麼把柄都給我記着,記清楚了。”他越說眼神就變得越發危險。
“他不是能蹦跶嗎?亂搞男女關系也好,投機倒把也好,一定要抓個現行,直接讓他翻不了身!”
舉報人進去了,也不知道對她能不能有點幫助。
刀魚眼神也變得冷厲,重重點頭,“江哥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家裡有我在,嬸子那裡我也會照看好!”
江熠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掏了一把錢塞到他兜裡,“辛苦你了,我會盡快回來。”接着又拍了下他的肩膀,這下帶着滿滿的信賴。
“哥,咱們兄弟兩個不說這客氣的話。”
……
鄉下木家江熠隻去過一回,還是過年拜年時候去的,也算是熟悉,但畢竟是鄉下,路上還是有些麻煩,費了點勁,搭了好幾輛順風車才到了隊裡,他直接朝着木家走去。
然而還沒走近,就聽到院子裡傳出一陣激烈的争吵聲。
“我說老二,你是不是個傻子,你腦子叫狗吃了嗎?”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這顯然是木槿月奶奶的聲音。
“那個死丫頭在城裡犯事了,被上面抓走了,這事會牽連到咱們家的,你現在居然還護着她,你想害死咱們木家嗎?”
“就是,老二,老二媳婦”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聲音中帶着埋怨和着急撇清關系的急切,
“爹娘也是為了咱們家好,為了咱們木家在隊裡的名聲,咱們一定要和她斷絕關系,我連斷絕關系的材料都找人寫好了,你們按個手印就行!到時候直接登報,咱們就和她劃清界限,她也牽連連不到咱們了。”
“是啊,二哥二嫂,你們趕快的!”
說登報的是木家大伯,符在邊上附和的則是木家老三。
“不……不行。”一個微弱卻執拗的女聲響起,聲音裡還帶着哭腔,這是林桂花。
“月月是我閨女,她不可能犯錯誤,肯定是被人冤枉的,她是個好孩子,孩子她爸你說話啊。”她說着推了推邊上一直沉默的男人。
木友是個老實了快一輩子的男人,眼下聽到這事,臉色灰白,他看着年邁的父母,咄咄逼人的兄弟,還有淚流滿面的妻子,最終抱着腦袋蹲到了地上,“爹娘,再等等,再等等,月月不可能做這種事,再等等。”
這還是木友第一次反駁木奶奶的決定,還是這麼大的事兒,院子裡突然安靜下來,還是木槿花站了出來。
“二叔,這事兒可不能等了,萬一找到咱們家來,那可就全完了,二叔二嬸可是要把咱們家往死路上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