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意識到自己對‘常識’反應過大，立馬咳嗽兩聲，轉移了話題，
“我們剛剛講到哪裡來了？對，你雌父自己懷孕自己生，他能自我繁衍嗎？”
“當然不是，肯定要有雄蟲的配子，我們又不能孤雌生殖。”
蘭維爾不知道話題怎麼就轉到了生物學上，但還是認真回答了小夥伴的問題。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書架旁，抽出了一本書。
卡洛好奇地看過去。
那是一本很厚的、類似于寫真集的書，封面是漂亮的月影花，裡面則是各種各樣的雄蟲圖片，底下則标着不同的數字。
“雄蟲都生活在翡翠星上面，像我們這些雌蟲是見不到的，不過也沒有必要去見，當你想要懷孕的時候，交錢購買配子就可以了。”
蘭維爾随手翻了幾頁，說道。
“那生育撫養互助協議......”
“是這樣的，雌蟲在懷孕和養育蟲崽期間，會很辛苦，也對生活造成一些不便，所以兩隻雌蟲就可以簽訂協議，組成臨時家庭，輪流來懷孕和養育蟲崽。”
蘭維爾回憶了一下看到過的法律條文，道。
卡洛沒忍住睜大了眼睛。
他确實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社會結構。
“不過這并非強制，我的雌父覺得自己可以獨自度過懷孕和養育的時期，也就沒有和任何雌蟲結成協議。”
蘭維爾回過神，補充道。
“那老師真的好厲害。”
卡洛很給面子地捧道，
“你以後也會像你雌父那樣，要一個孩子嗎？”
蘭維爾的手頓了一下，神情恢複了一貫的平靜，他一邊将這本雄蟲手冊放進書架，一邊冷漠道：
“不，我不決定要孩子，因為我和你一樣，也是特殊雌蟲。”
“等等，特殊雌蟲不能要孩子嗎？還有，什麼叫和我一樣？”
卡洛敏銳地察覺到了話語中蘊含的信息量，忙問道。
“第一個問題，特殊雌蟲也可以要孩子，政府并沒有剝奪特殊雌蟲的生育權，我不想生單純是出于個蟲意願。”
蘭維爾示意卡洛湊過來，随後伸手解開了上衣的領子，往外扯了扯。
卡洛湊了過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比正常蟲崽更瘦的肩膀，以及長期在地下實驗室而變得蒼白的皮膚。
但更吸引眼球的，是肩胛骨往下的兩道長長傷疤。
傷疤看上去已經過去了許久，但依舊能感受到它的猙獰。
從肩胛骨一直沒入到衣服深處，仿佛看不到盡頭。
“這是.......”
卡洛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你所見，我沒有翅膀，這也導緻我的童年并不美好，所以我一點也不喜歡小孩。”
蘭維爾拉了拉領子，重新把衣服穿好，語氣平靜。
五年前，琥珀星遭到了襲擊，當時為第一軍區中将的萊恩第一時間去了被襲擊的地方救援。
而就在這時，敵方的新型導彈繞過了防禦系統，轟炸了整個軍區後方，獨自在家的他直接被倒塌的建築給壓在了下面。
幼年的蟲崽翅膀嬌嫩，蜻蜓翼又比其他蟲翼更脆弱。
他被救出來的時候，蟲翼已經因為壓得時間過長而徹底壞死，隻能做截翼手術。
在那之後，愧疚的萊恩就申請從前線軍區調去了後勤，想把更多的時間留給自己的崽崽。
盡管雌父已經給了他能給的所有關心，但在學校中，一隻沒有蟲翼的、身體孱弱的雌蟲崽，在整個學校都屬于能被欺負的最底層。
善戰、好鬥、逞兇、鮮血、暴力、慕強、厮殺，這是刻在雌蟲骨血裡的東西。
在學校的某些回憶過于不堪入目和痛苦，蘭維爾不願去回想。
他緊緊抿着唇，臉上似乎也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個，蘭維爾，你别傷心.....呃，最起碼，我覺得你的腦子還是很厲害的。”
沒想到戳到對方傷心處的卡洛，絞盡腦汁地安慰道。
小夥伴現在臉上的神情好憂郁。
可惡，早知道就不問了。
這讓他半夜都想坐起來給自己兩個巴掌。
蘭維爾看到對方這幅捉急的樣子，本來在沉默的他沒忍住笑出聲：“沒關系的，那件事都已經過去了好久，更何況所有蟲都知道我的情況，不用安慰我。”
“不是安慰你，我是真的這麼覺得。”
卡洛反駁，他雙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語氣認真，
“我覺得，頭腦的聰慧遠遠比武力更重要，蘭維爾，你是一隻很厲害的蟲。”
卡洛是真切這樣認為的。
就算是一個人能打十個人的壯漢，也沒有霍金價值高啊。
看着對方那雙認真的眼眸，霧藍色的蟲崽先是愣了一下，随後不自覺偏過了頭。
垂下來的大片長發遮住了他的側臉。
“那個.....嗯.....”
蘭維爾繞了繞垂在胸前的長發，很是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對了，我還沒有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呢，你也是特殊雌蟲，比我還嚴重一個級别。”
卡洛眨眨眼，他擡起胳膊看了看自己：“啊？難道我也是物化生的天才嗎？完全感覺不到思維上的飛躍诶。”
蘭維爾扶額：“不是，你是智力有問題。”
卡洛愣住了。
已經學會了不少蟲族單詞的他呆在了原地。
等等，蘭維爾說的一定不是智力吧，應該是什麼其他地方吧。
“對，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沒有教給你‘智障’‘智力障礙’‘大腦神經’等關鍵單詞，所以你應該還不太懂。”
蘭維爾猛地反應過來，他跑到書架前，拿出來一本專業級别的大部頭書。
小夥伴之前的認識還處于幼兒狀态，所以他一直教的都是幼崽該學的，這些高級詞彙還沒來得及教。
“智力障礙，翻譯成更直白的話，就是大腦受到損傷後出現問題，導緻與正常雌蟲不一樣，在認知學習思維上都會差一截，嚴重者甚至不能生活自理。”
蘭維爾盡量用簡單的語言描述道。
卡洛這次聽懂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書上那個眼熟的詞，又扭頭看了看‘身份證明’上一模一樣詞，隻覺得天都塌了。
所以說，他這幾天，一直都在把‘我是智障蟲崽’的證明給蘭維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