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徐時行話鋒一轉,迅速調整回工作狀态:“你剛才說下午要加個班,是什麼意思?”
舒思遠關上儲物櫃門,“蔡院長讓你協助運營部錄一段宣傳視頻。”
“上個月周年慶,不是剛錄過?怎麼又輪到我們科室。”徐時行手上動作慢下來,眉頭輕蹙,他不喜歡做抛頭露面的事,再者錄一次要浪費好幾小時,不如多做台手術。
“新媒體運營那些小姑娘以權謀私呗,午休時不時往我們這跑。”舒思遠見怪不怪道。
既然院長出面了,徐時行沒有不給面子的道理,“一會兒有空幫我問下運營部,午休前能不能把稿子先送來。”他擡腕看了眼時間,該準備接診了。
徐時行處理完燒傷疤痕修複的病患,馬不停蹄進手術室。
一上午連軸轉,手術結束時早已錯過職工餐廳的飯點,舒思遠幫他帶了份快餐,用保溫盒裝好。
舒思遠把食盒放在徐時行辦公桌上,感歎道:“考整形外科前,我以為是給人墊墊鼻子,拉拉雙眼皮,沒那麼多大手術,也不用值夜班,畢竟誰好人家半夜拉雙眼皮啊。沒想到入職後第一次夜班,就碰上骨折軟組織缺損的病人讓我縫合。”
徐時行掀開食盒蓋子,兩葷兩素一湯。他不動聲色挪動餐盒,把裝了豬肝的那格換到外側,而後用塑料勺攪動餐廳的招牌湯羹,紅的白的綠的各種丁混在一起。
徐時行一根根挑出姜絲,喝了口,淡定評價:“你這才到哪啊,什麼糖尿病足傷口不愈合,體表畸形腫瘤不好切,車禍血肉模糊弄一身……”
說的人習以為常還能繼續吃飯,聽的人快吐了,舒思遠打斷他:“師兄,别說了。算我求你,行嗎?”
徐時行把菜心裡的紅蘿蔔和蒜片扒拉到一邊,突然意識到不對,擡起頭問:“你下次夜班什麼時候?”
“今天晚上,怎麼了?”
“抱歉,我的錯,不說了。”
“啊?為什麼?”
“避谶。”徐時行抽了一張紙巾,壓了壓唇。
舒思遠一臉震驚:“師兄你還信這個啊?真看不出來。”
徐時行把塑料勺丢進食盒,宣告維持生命體征餐正式結束。
舒思遠看着幾乎原封不動的四樣菜,忍不住貧:“冒昧問一句,您是喝露水長大的嗎?”
喝露水不至于,極其挑食倒是真,不吃味道重的所有香料,不吃動物内髒,不吃油膩的一切……關鍵這麼一個挑食的人,低血糖還不會做飯,口袋常備巧克力。
徐實行麻利收拾好餐盒,“宣傳視頻的稿件拿來了麼?我看兩眼。”
忙完一天的工作,又配合着拍了宣傳視頻,他在附近餐廳簡單吃過晚飯,回到家先慢悠悠泡了個澡,而後點燃助眠線香,關好雙層遮光窗,開啟音響定時播放白噪音……
他閉上眼,試圖找個讓自己稍微舒服點的姿勢醞釀睡意,但是失敗了,無論平躺還是側卧,脈搏每一下跳動都能清晰感知,吵得人心煩。
眼睛睜開又閉上,閉上複又睜開。他翻身坐起,摁亮閱讀燈,伸手拉開抽屜拿出個小藥瓶。白色瓶蓋旋至一半,動作停下來,他保持這一動作許久,最終擰上瓶蓋丢回去,下床換掉睡衣。
徐時行騎着機車從地庫出來時剛過午夜時分。
整座海市仿佛被同時按下暫停鍵,街道上沒有什麼行人,偶有過往車輛,路燈下長街空空蕩蕩。
三秒,是機車從0到100公裡的加速度。引擎咆哮,青藍血管中血液奔湧,腎上腺素随之飙升,引擎轟鳴合着夜風在耳邊呼嘯。每當他陷入這種極緻激烈的情緒中,就會忘掉現實裡一切束縛,身心隻需集中在這一瞬的當下,完全放空。
油門轉把松了松,摩托車壓彎左轉,後視鏡映出一道車燈光暈,徐時行沒太在意,加速繼續直行。
路口紅燈亮了,他在白線前停住,長腿支在一側。須臾之間,身旁車位有輛黑色越野車停下。
徐時行餘光掃到一眼,車窗貼了深色膜,從外面看不清車内景象。
紅燈轉綠,徐時行留了個心眼,有意慢半拍啟動,眼看着越野車先沖過路口,才拐入右轉車道。
在他以為甩掉越野車時,身後響起輪胎急刹發出的刺耳摩擦聲,黑車又跟了上來。
徐時行疾馳至下個十字路口,一把急刹跨下機車,邊拿掉頭盔邊向黑車走去。
手機鈴适時打破沉靜。
徐時行止住腳步,看到屏幕上閃動着來電提醒,不詳預感油然而生。
舒思遠帶有沉重氣音的說話聲在電話接通的下一秒傳出:“徐醫生,車禍,患者面部血肉模糊,快來。”
“好,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