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梨沙子的眼神如同初生的嬰兒,通過光腦的攝像頭看見一個紅發男人,辨認片刻後恍然道:“我認識你,白牧之。”
“我們之前見過面嗎?”
小泉搖頭:“網絡上關于你的影像和話題鋪天蓋地,想不知道都很難。”
白牧之牽起嘴角:“既然你經常上網,應該知道共和國已經成立了吧?情報部的小泉梨沙子中尉,不準備回去述職嗎?”
小泉面色無波:“抱歉,雖然這麼說有逃避責任的嫌疑,我并不覺得我是她——畢竟真正的梨沙子和她的肉.體已經消失。但如果軍部必須要将我帶回去,我亦無權反抗——畢竟我隻是一堆數據。”
這下數字生命的反對派又要多一個論據了:總有人會通過這種手段逃避罪責。
羅溫露出牙疼的表情:“如您所見。”
“那就跟我走一趟吧,是非自有專人裁決。”白牧之颔首。
他伸手想将小泉梨沙子的光腦拿起來,尼娜卻突然撲上去将其護在懷中:“别帶她走,求您了!”
“尼娜!”羅溫喝止她。
白牧之無奈:“搞得我像個反派一樣,我又不會拿她怎麼樣。”
尼娜滿臉憂慮,依然不願放手:“您能保證不傷害她嗎?”
白牧之沉默。
“傷害”的含義太複雜,如果恢複小泉原本的人格會令她感到痛苦,那他也無法作出承諾。
兩人僵持時,小泉梨沙子的聲音從光腦中傳出:“把我放下吧,尼娜。”
“可是……”
“我的内存中保存了她的記憶。我知道你想保護小泉,是因為她曾經也保護過你,對嗎?”小泉此時的聲音溫柔又冷靜,仿佛是一個真正的人工智能:“但是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真正殺死底特律親王小兒子的不是你,是她。”
尼娜又一次愣住了,她的眼睛慢慢瞪大,嘴唇顫動着:“是她?”
“你那把小小的剪刀怎麼可能紮得死他?那種傷口,隻要及時抽出心包積血再手術縫合,打幾針促愈劑就能治好。”
小泉梨沙子就像在講述一個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當時的小泉趁亂給他紮了一管強效抗凝劑,導緻他在手術過程中驟然大出血,這才搶救無效死亡了。
“你是這件事情中最無辜最可憐的人,尼娜·米哈伊洛娃,你不該對小泉抱有任何同情和感激,你甚至可以恨她。如果底特律之子沒有死,你也許不會受到那麼殘忍的折磨,也不用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别說了!”白牧之飛速奪過小泉的光腦,啪的一聲按下關機鍵:“話那麼多。”
尼娜茫然地看着空蕩蕩的雙手,不知所措。
白牧之吐了口氣,站起身和羅溫道别:“你和尼娜好好聊聊。”
羅溫臉色凝重地點頭。
*
回軍部的路上,白牧之重新打開小泉梨沙子的光腦。
“你剛才是故意的吧?”
小泉面露疑惑:“我不過是陳述事實。”
“那你怎麼不說:殺死那個強.奸犯是上司下的指令,你不過順勢而為。還有你為了救尼娜不慎暴露自己,結果兩個人都搭進去的傻事?”
屏幕中的女性沉默不語。
白牧之本來不想多說什麼,但方才小泉那番話實在令他氣悶:“我不知道你的人格到底出現了什麼變化,但你要是真的把尼娜當朋友,就不該用言語傷害她。”
小泉梨沙子的光腦屏幕被她自己關掉了,一副拒絕溝通的狀态。
白牧之手指敲擊着懸浮車控制器邊緣,思索片刻,給青野勝發了條信息:
【我們談談?】
青野勝回複得很快:【白少校,要談什麼?】
【你的珍珠鳥變成鴕鳥了,來把她帶走。】
對面沉寂良久,等他到了軍區才回複道:【一小時後,我會在維修部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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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瓦此時仍然在改裝他的機甲,白牧之大步流星地走進去,将小泉的光腦放在桌上:“怎麼還不休息?”
“還差一點,這個模組快調試完了。”曲瓦說。
他将手中的零件安裝好,扭頭看見白牧之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處理公務,明顯是在陪他,心下不由泛起甜意。
然而這種溫馨的氛圍沒有持續太久,青野勝行色匆匆地進入機甲維修間。
曲瓦嘴角挂着的笑意瞬間消散,銀灰色無機質眼珠緊緊盯着來人。
青野勝莫名覺得脖頸發涼。
但他并未過多關注曲瓦的眼神,環顧四周尋找着什麼。
沒有見到想見的人,他轉向白牧之質詢:“白少校,你耍我?”
青野勝話音剛落,就見白牧之手裡的光腦屏幕中浮現出一張他日夜思念的面容。
“梨沙子!”
小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嘴唇張了張,似乎想說話,又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