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來臨的時候好在沈則安及時發現,并且在第一時間就緊急疏散人群将他們帶到學校的籃球場裡,緊盯着他們不要靠近教學樓和籃球架,抱頭等待救援。
那時候汪冬正在睡覺,沈則安邊沖邊喊地震了這才将他叫醒,他連鞋都沒穿好就跑了出來。
但他們遠遠低估了這場地震,學校的空曠地太小,并且随時可能因為餘震而地面塌陷,這對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個威脅。
杉杉看着兩層樓高的教學樓倒塌,神情恍惚,她蹲在地上腿腳發麻,身邊高大的籃球架搖搖欲墜,耳鳴充斥着她的大腦……
沈則安大喊着她的名字,見她不為所動連忙扔掉手中的照相機,沖了過去将她抱在懷裡帶走,“砰”的一聲籃球架在她眼前倒塌,身後的男人緊緊抱着她,因為緊張此刻還喘着粗氣,“杉杉?”
她終于回過神來,後怕地看着沈則安,哭腔道:“小沈老師……”
他拍着她的後背,輕柔安慰:“沒事的,沒事的。”
汪冬光着腳撿起照相機,檢查了下鏡頭有沒有摔壞,沈則安看着他的動作,“怎麼樣?”
他擡起頭,“還好,外面的漆磕掉了點,鏡頭沒事。”
沈則安現在無比慶幸自己随身攜帶相機筆記本的習慣,這些東西要是拿不走埋在廢墟下他就徹底心碎了。
趁着地震稍停些餘震還沒來臨,沈則安組織着操場上的老師帶領學生們往村裡的大廣場跑,那裡更為空曠适合等待救援。
許是為了彌補當年地震的遺憾,希杉的救援堪稱迅速,不到四十分鐘到達了重災區,緊接着陸續到達附近村鎮。
他們這些人隻不過是擦傷,最嚴重的是在二樓上課的孩子們,跑下樓的時候不小心扭到了腿或者是被東西砸到了,比起他們其他村民們的狀況就要顯得更糟糕些。
沈則安也義無反顧加入救援隊照顧傷員,以前打球總愛受傷就和邵執學了些處理傷口的辦法,現下也是正好能拿來應急。
“嘶——”王熙疼得叫出聲來,事發時她沒有在學校而是回了趟家,為了把奶奶帶出房她的小腿不幸被門框松落的石塊砸中。
“忍忍。”沈則安勸道。
王熙撇嘴,有些不滿,“幹嘛這麼兇嘛……”
沈則安:我兇?
女人說話的聲音略帶着一股嬌嗔,像是在撒嬌,聽得他有些無端的不自在。
他直起身來朝她一笑,“那我叫别人來?”
王熙一下子就急了,“别!”
男人轉了轉酸痛的手腕,目光随意四處打量,漫不經心地瞥向一處而後定住。
他揉了揉眼,發現剛剛看見的那半張臉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他輕笑了聲,覺得是自己想人想出幻覺了。
為了照顧傷員們救援隊在遠離建築物的空曠野地上搭起了帳篷,臨時安置點為他們提供住所。
天災帶來的傷痛不僅僅是生理的,更是心理的。希杉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地震,但總是無傷大雅,對于這群孩子們來說這算是他們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近距離的感受死亡。
講實話,地震後他都有一段時間是恍惚的,一種後怕感油然而生,更别提這些孩子了。
災區的信号更是不好,一有點微弱的信号沈則安就趕忙給家人朋友發信息,可惜打不了電話,可能是昨日出現的幻覺讓他現在特别想聽到某人的聲音。
沈則安的報平安終是讓祖國另一端的人安下心來,一條條沒事就好等關切的信息湧入他的手機裡,他等了很久,唯獨沒有邵執的。
他收起手機朝人群走去。
災後的地區不僅僅隻有哀痛,也有為了撫平創傷的歡笑。
晨光艱難地穿過厚重的雲層,毫不吝啬地灑滿這片滿是創傷的土地,照着一張張紅彤彤的笑臉,這片土地的孩子并不就此喪失希望,頑強地向着光走。
他們跟随着軍人的腳步,在他們的陪伴下一點點忘卻昨日的傷痛,他緩緩舉起相機,将此刻定型記錄在自己的記憶裡。
這天下午,沈則安終于收到了邵執遲來的短信,和高競澤他們發的沒什麼兩樣——
沒事就好,好好休息,注意安全。
很正常,甚至字數還比李淮西發的多,但他看着這句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受,難受在哪?
他不想承認他開始有些恨邵執的絕情。
兩天後信号徹底恢複,齊齊借他的手機給父母打電話,電話裡他們哭得撕心裂肺,各種的後怕以及悔恨,好消息是齊齊的父母說明年春節回來就把他帶走,他終于如願以償可以去大城市上學了。
“開心嗎?”沈則安蹲下揉了揉他的腦袋,齊齊撇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點了點頭而後又搖頭,“說不清楚,真要離開了反而覺得有些舍不得。”
沈則安嘲笑他,難得逗他一回,“你這是既要又要。”
齊齊理直氣壯:“這不是很正常?人都貪心嘛。”
他愣了一下,繼續問他:“那你準備怎麼選?”
男孩想了想,“選自己最想要的啊,這樣即使抛棄了另一樣也不會覺得後悔,小沈老師你這都不知道,真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