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石塊,勞煩官爺清一下!”
“聽我的,我說一二推,大家一起使勁,聽清楚了嗎?”
衆人愣了愣。春華應和道,“清楚了!”
柳雙雙又吼了一聲,“清楚了嗎?”
“清楚了!”
很好。
這管理菜的,真就讓人恨不得撸起袖子自己幹了。
管挖不管埋,去他爹的送糧。
“跟我喊,一二推!”
山坡底下,年輕女子叉着腰,皺眉緊皺,她氣沉丹田,弓步前傾,雙手撐着糧車屁股,破銅嗓子大喊出聲,“一二……”
“推!”
話音剛落,衆人便就順着使勁。
“一,二,推。”
在富有節奏的喊聲中,稀稀拉拉的附和聲響起,大車緩慢地往上爬去,每輛大車兩側,都有士兵扶着糧車,跟着一起使勁。
不知道是這口号太魔性,還是覺得這法子确實提氣,亦或是那道嗓子,即便破音了,也依然撕心裂肺的。
本還是七零八落的喊聲,越來越大,直到最後,無論是卸甲推車的士兵,還是沉默寡言的民婦們,仿佛都借由那一聲大吼,宣洩出了心中的憋悶。
“一二……”
“推!”
吼聲沖天,久久不散。
大車終于上去了,卻也沒到休息的時候。
事實證明,柳雙雙是對的,這地方視野開闊,占據了高點,風吹草動皆入眼簾,便是士兵們耽擱了一會兒,重新穿上甲胄,背上辎重,也沒落後多少。
這過程,自然沒遭遇什麼伏擊。
大概是齊心合力帶來的正反饋,也可能是身體逐漸習慣了長途跋涉,當天色再次變暗,衆人停下休整,竟比計劃的行軍路程走得還要遠些,事實為證,便是士兵們都止不住,頻頻望向那膽敢跟領将嗆聲的民婦。
篝火堆旁,衆人圍坐在一起,咕噜噜的肉糜粥在大鍋裡煮着。
柳雙雙才不管那群兵想的是什麼,實在不怪她對軍隊的濾鏡掉個精光,這壓根就算不上什麼有組織有紀律有凝聚力的軍隊,說的好聽些叫散兵遊勇,說的不好聽,那叫烏合之衆。
兵不像兵,将不像将,随波逐流,不知變通,嘴皮子一磕,隻顧呱呱提要求,一點沒想着解決問題。
既然處處不滿意,那就去改變。
可她能改變這一切嗎?
柳雙雙如此在心中問自己。
卻毫不意外地發現,她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可以。
就像失去了飛行能力,隻能在地上蹦哒的家禽。
知道的多了,顧忌的太多,想的太多,看到的,也就隻有眼前的溫飽。
這沒什麼不好的,人總是要逐漸接受自己的卑劣和平庸。
那就看着腳下的路,一步步走呗。
要說柳雙雙當真天不怕地不怕,那都是假話,可她都穿越了,還不準她想說就說,想做就做,那她豈不是白穿了?
更何況,柳雙雙也不是隻顧心中暢快,不顧旁人死活。
運糧總還是要靠人來運,就這節骨眼上,隻要不是原則上的錯誤,料想那護衛軍也不會把她們怎麼樣。
至于秋後算賬,愛算就算,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柳雙雙扯了扯嘴角,非要磋磨人,她也不是第一次重開了。
“這般,約莫一指寬的布條。”柳雙雙拆下了綁帶,重新纏了一遍,“下面兩圈固定,往上繞一圈,翻折,一圈圈繞上去……”
“到最後,用束繩綁住。”
沒等衆人詢問,她便就說了一通老神仙夢中傳藝的話,“那時,我渾渾噩噩,不知所向,隻覺薄霧萦繞,白鶴翩跹,又有鐘聲,仙人指路。忽然,天邊一聲威嚴的聲音響起,癡兒,醒來。”
“我就悠悠轉醒,仿若醍醐灌頂,一下子開竅了。”
柳雙雙做了個拜謝上蒼的動作,“想來,上天不忍我們受苦,便就傳授些法子,叫我們安然度過這幾日的勞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