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元五年,前太子幕僚裴戢(ji)反叛,率兵攻打興元糧倉,據地為王,建定國。
後發繳文于天下,斥責當今德不配位,殘害手足,雞鳴狗盜之輩,竊國者也,今順應天意,定代武隆。
新帝勃然大怒,遣大将吳、何領兵屯下郡,直插興元,令荊州牧就近募兵,合三路人馬,出兵三十萬大軍,讨伐叛軍。
叛王遣魏、樂為先鋒,有軍師劉絡,據勢而守,東出以拒,出兵五萬。
當是時,叛軍急行,達渭水之南。隆軍未至,有斥候觀其蹤迹,近萬人之數,列兵蜿蜒綿亘,不見其尾。
諸将心驚,以寡不敵衆,靜待以觀。将魏曰,“隆軍遠道而來,人疲馬乏,新至未定,易将主動出擊,誘敵以入。”
軍師劉絡曰,“今敵衆我寡,不易結陣擋車,東行十裡,蒹蘆草密,不若埋伏至此。”
魏、樂從之。
遂造浮橋,兵攜三日糧,輕騎渡江,背水而伏。魏為左據,樂為右據,将士皆藏匿刀戈于蒹蘆,時至黃昏,隆軍至。
魏望其兵疲,陣亂不成,競聚于左,乃鳴鼓,左右齊出,士奮而聯衆攻之,劉絡率鐵騎中出,絕其兵馬為二。
遂隆軍大敗,大将吳俑被俘,後被斬陣于前。
至此,定國一戰成名,引得綠林好漢投之,皇帝震怒,勢要雪恥。
至此,持續兩年之久的興元禍亂,就此展開。
“後來呢?”年幼的君主睜着眼睛,求知若渴,“危急關頭,可是有白袍小将,七進七出,殺得叛軍片甲不留?”
說着,尤帶肥膘的孩童,有些激動地揮了揮手臂,臉上浮現出些許紅雲,雙眼晶亮。
顧适道搖頭。他乃天子侍講,負責給天子講授經義,原先,今天本應講史,天子卻偏愛行軍打戰之事,哀求他講講先皇的光輝事迹。
顧适道自然是婉拒了。
先帝駕鶴西去,可還有好些追随先帝的将領健在,仍是當打之年。那李太尉更是如日中天,是為托孤之臣。
武隆文武兼備,戰事也是史書一筆,因而,真要說來,顧适道倒也能講個皮毛,可這年份太近,難免會摻雜些個人的看法,屆時,那就不是講史,而是挑撥離間了。
所以,無論是為臣子,還是師者而言,這都不是明智之選。
可話又說回來……閱曆尚輕的孩童,總是對英雄往事心向往之,若是從前,顧适道還能硬着心腸,繼續講史,可這年紀大了,就難免心軟。
更何況,他本是要告老還鄉,承蒙太後信重,方才得了侍講這閑差,如今的朝廷紛争,與他一個閑人也并無瓜葛。
因而,顧适道思來想去,還是折中,講了高祖時期的戰事。
戰事,每朝每代都有,總結起來,無非就那八個字——内憂外患,天災人禍。
高祖在位時期,匈奴内亂,無瑕擾邊,雖也有些天災,但受災範圍不廣,除了興元禍亂,别無戰亂,相比如今而言,都稱得上是難得的治世了。
要說這高祖,也是有些氣運在身。
原先,他是個閑散王爺,文武平平,母家不顯,因而并未被視作繼任正統的人選。
隻前頭的幾位,為争奪皇位,手段頻出,前太子獲罪,自絕而亡,旁的皇子,死的死,廢的廢,瘋的瘋,到頭來,撸貓遛鳥的高祖,稀裡糊塗就上位了。
朝堂上,有經國之才輔佐。
即便遇上了那風雨欲來的興元禍亂,國無良将,竟也有民間能人挺身而出。
要說這運啊,當真是琢磨不透。
楚瑾卻是不懂了,“侍講搖頭,是為何意?”
既然是高祖時的事,那最後,定是朝廷勝了,若無勇猛武将,這戰又是怎麼打赢的?
他有些迷茫地眨眼,小小的腦袋,是大大的疑惑。
顧适道搖頭,“興元糧倉,為天下五倉之一,當時,糧倉被劫據,正值秋際,附近州郡糧稅皆已入倉,囤積的糧食,足夠叛軍支撐數載。”
作為關中咽喉之地,興元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糧倉更是據山而建,固若金湯,有重兵把守,叛軍從内突破,占據此地,相當于有了一座自給自足的城池。
便是朝廷兵源充足,後勤補給不便,戰線太長,一時也難以攻破。
更别說,初時,朝廷錯估了叛軍之能,沒有直接大軍壓上,便就成了添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