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所,衆人圍着篝火,吃着馬肉。
火星炸裂,發出噼啪的聲音。
經過兩年的經營,破敗的内城已然大變樣,大部分茅草屋雖然還是原來的模樣,依然起到一個迷惑的作用。她們自己居住的地方,卻是清理修葺了一番。
外面看着破敗,裡邊卻是别有洞天。
除了基本的住處,柳雙雙在半下沉式儲藏室的基礎上,琢磨出了隐藏的地窖,用來儲存一些東西,必要時,也能當做是最後的求生手段。
原就封住的幾處城門保留原樣,依然隻開了南門,進來甕城的空地,則是用來養馬。對于她們而言,治所不僅僅是休息兼生産的地方,還是最後的堡壘,因此,某些地方陸續添加了機關。
不說固若金湯,至少也是高壘深壁。
她們一行住在這裡,倒也還算安全。至少這兩年來,沒遇到偷摸進來的敵人。
微風吹來,烤肉的焦香彌漫,吊着的石鍋裡還咕噜噜煮着肉湯。
長勢喜人的莊稼在田地裡搖曳,傳來淡淡的清香,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但她們這點人數,還要外出實戰,順便做點生意,注定是沒辦法大規模耕種的,因而隻是種了些草藥、馬草和常見的蔥姜蒜,以及這邊常種的糜、谷。
柳雙雙吃着馬肉。雖然死掉的這匹馬,是成年馬,肉質有些柴,但因着馬的特殊地位,對尋常人來說,這頓吃的也算是奇珍異獸了。
全身而退,收獲頗豐,本應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現場的氣氛,卻是有些沉悶。
柳雙雙心裡暗歎,該來的,總還是要來。
“說吧,姐妹們有何想法?”
柳雙雙将嘴裡的馬肉吞下,率先打破了僵局。
對于将她們救下,并帶着她們,在這裡站穩腳跟的柳雙雙,衆人心裡自然是感激的,一開始,她們也确實懷揣着希冀,想要在這裡落地生根。
但這裡,實在是太貧瘠了。
日子一成不變,讓人看不見希望。
已然下定了決心的幾人對視了一眼,最後,李秋辭站了出來,她緊抿雙唇,“我欲替李家翻案,為諸位姐妹平反。”
說是翻案也不準确,畢竟,一行人的父親,大多是因言獲罪,是忤逆了皇上,才得此劫難。但是,上來就直指皇帝昏庸無道,那顯然太過激進。
自古以來,皇帝是不會錯的。
若是皇帝犯了錯,那必然是皇帝身邊有賊臣亂子作祟。有志之士,自是要鏟除這般禍害,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這叫清君側。
雖然李秋辭尚且沒有這般野心和魄力,但她想要堂堂正正地做人,“我不想再在這裡,過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她握緊拳頭,說出了内心真實的想法。
李秋辭面容清麗,身姿纖細,是世俗意義上的清雅貴女。有些反差的聲音,以及家中的嚴苛教育,養成了她沉默怯弱的性子。
經過兩年的曆練,她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變化不僅僅在于強健的體魄,精進的箭術和馬術,更在于想法的轉變。
或許隻是一時之氣,或許螳臂當車,或許無功而返,甚至白送性命,但她想試試。
“這些年來,我們的日子越來越好,我心裡暗暗高興,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輾轉反側,心裡總是憂慮,這樣安穩的日子,會不會有朝一日,就被朝廷的兵馬踏碎。”
就像被抄家下獄的那天。她一直恐懼着,噩夢始終萦繞在她的腦海裡,讓她夜不能寐。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我們的身份,終究是個隐患,我不願成天擔驚受怕,也不想等待那虛無缥缈的大赦天下。”
即便真的大赦了,她們這般中途殺卒逃亡,隐姓埋名多年的罪臣女眷,當真能免于責罰,重獲新生嗎?
她不知道。
但是……
為過去,也為将來。
李秋辭站了起來,慎重地行了一禮,眼裡滿是決絕,“我想試試,搏個将來。”
“求阿姐成全!”
“我也是。”
“我欲同去。”
近一半的人都站了出來。同吃同住那麼多年,柳雙雙對姐妹們都有所了解,既然是做出了決定,那必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